蒼顏老者蹙眉不語,足有了三息,而後才右腕一甩,伴那青筋乍現、紅暈一閃,他便附上了一股龐然巨力,將之猛擲了回去。
嘯聲清激,猶如迸射而出的火炮鐵彈。
隻是——
其人雖有試雲意,卻又奈何,雲遊九霄,身在九重,遙迢難至,危高難及。
法力一運,幻力再現,雲山恢複前象的同時,右臂一揮,五指一張,便似流水繞石、行風圍樹一般,輕鬆寫意地抓住了那枚內門令牌,將之掛在了右側腰間。
之後又要去丙字號分房,領取內門法衣和月奉,同樣需要出示此物,倒是不必收回了,省得遇上恁多睜眼如盲之人。
然而一旁靜處,望見雲山那泰然自若的模樣,栽了跟頭的光頭法衛,卻登時便隻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凶念殺意難抑,神色憤恨間,他竟便是驀地一哼!
“既然你是內門弟子,又為何來丁字房?”
“怎麼?”
“難道宗規有過明示,內門弟子不得入丁字號分房?”
看到光頭法衛頓時一愕,支吾欲言,複又感受到那股隱蘊的殺意,雲山的眼神,也是驟然冷了起來。譏嘲之語剛出,他卻還不止息,竟立時又是連珠數語,機鋒頻現,陷阱遍地。其語調之怪異,忽沉忽尖,夾槍帶棒,叫中帶笑,但那雙眸之中,卻又是凶煞難收,戾念難斂,與光頭法衛如出一轍,卻又勢勝無數,使人頓覺如墮冰天雪窖,渾身寒徹。
“莫非——”
“宗規穀律竟然統統都是廢物不成?”
“這位光頭師兄,無緣無故對我出手,動法驅靈,毀壞公設,險傷同門,居然不先究己之責,反是倒打一耙!”
“地海印玄珠難道都是一堆破銅爛鐵?”
“難道是刑堂克扣了製器的靈材?”
“哎呀,我倒不知,刑堂法衛竟然都混到如此地步了,實在是令人拍案叫絕啊!”
“沒有光頭師兄的法力之痕也就罷了,可居然還能無中生有,捕捉到我的真元之跡?”
“你們難道不知?我可是根本都沒碰過這位光頭師兄啊!”
“一根手指頭都沒有動啊!”
“可是——”
“為什麼即便如此,這位光頭師兄,還對我生出了殺念!?”
“罪證無有,惡行不犯,秉持規矩律條而建的刑堂法衛,居然便想要殺人?”
“但是——”
“這想要殺我,卻恐怕非得四位師兄聯手才成。而且,這事後手尾的了結,也是頗為麻煩,一旦不能將這裏的數位執事,盡數騙去霧海中解決掉,多半會留下把柄,握於人手,以致於——”
“你——”
“夠了!”
諸人望著唱戲一般,姿態百變,聲語千轉的雲山,眼睛都直了。霎時之間,竟是齊刷刷地呆愣了當場,卻又旋即就接連反應了過來。
一眾青衣人是驚歎弗如,敬中含畏,俊美男子是扇搖始止,苦笑不已,紅發大漢則是隱有忌懼,更有慶幸,而身為當事人的光頭法衛,則是氣得滿臉通紅,後又忽青忽白,乃至於怒發衝冠,喘息未定之際,他便驀地抬臂,顫而戟指,憤然一喝,然而一時之間,他卻又並無下文脫口而出。
而那為首的蒼顏老者,縱然是最快反應過來的,卻也因長久以成的性格,而始終沉默不語。直到雲山說的話語,越來越直白露骨,扣的帽子越來越大,栽贓陷害的程度,也越來越深,他才終於是擰著雙眉,陰聲一喝,止住了其人之妄語。
此人定定地看了雲山一眼,而後展著一副早已無悲無喜的麵孔,即時轉過了頭,對著一旁的光頭法衛吩咐道:“行了,老三。”
“既然這位雲師弟不願放過你,那你之後,便自行去內堂領責罷。”
語畢,又是扭首一眼,見得雲山依舊是一副不可置否的模樣,他便麵無表情地,拂了一拂長袖,隨即就轉身提足,在另外幾人的側身讓行中,率先走了出去,領走了早已歸位其周,且神色各異的其他三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