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的女人,桃花能夠說上話的隻有紅葉了。再怎麼說,因為敬純的緣故,紅葉也是平安的幹娘。平常有個什麼需用,隻有到幹娘那裏能夠使用得到。改換了門庭,磨破嘴皮子,都萬難得到使用。村裏的年輕女人,可能有一些厲害上的衝突,對桃花分外的敵視,也就罷了。可氣的是一些,年過半百以上的老太太,一見了她,都是呸呸的吐著口水。那樣子仿佛就是桃花生來就虧欠了她們許多一樣。還有一些老太太,一見她從跟前走過,就慌忙撮起掃帚,將她經過的路麵打掃,好像她的經過,玷汙了路麵,從而更玷汙了她們的眼球。徹底的打掃掉她在女人堆裏的驕傲,仿佛是這些老女人義不容辭的責任。
她在心裏不止一遍的對自己講,一定要在她們那裏把頭抬得高高的,高昂起活下去的信念。斷不能向婆婆那樣,輕易間尋了短見,那樣簡直就是對她們的屈從。她們巴不得你死去,好叫她們的言語在村子裏更見了份量。
她要努力打掉那些女人在自己麵前的放肆,她更清楚如此的最佳途徑還是從男人們身上入手。她已經將自己的目標鎖定在了根成身上。自己成為一個人人不齒的半掩門,都是拜他所賜。一定要把他搞臭,搞臭了他,村裏的女人們才會恐慌起來,才會把她當做一個敵人而不是一個被打敗的戰俘那樣看待。
她決計讓自己瘋狂起來,一個瘋狂的女人是可怕的。瘋狂男人的破壞性是呈線狀的,而瘋狂女人的破壞性則是麵狀的,因此它的毀壞更大更多。
每天收完工,桃花都會領著孩子站在村裏通往公社的那個路口。他要等一個人,是這個人把他和東來踩在了腳下,當作了他攀爬的階梯。他已經得逞了,從一個什麼都不是的愣頭小夥子,一下子躍升為公社裏的革委會副主任。人前風光起來,村裏的老老少少見了他都要前倨後恭的,仿佛他就是這個村子裏翻雲覆雨的主宰者。而今,桃花盯緊了這個男人,她要將他那翻雲覆雨的手牢牢箝住。
根成是從村子裏造反起家的。雖然人進了公社,但他始終不敢鬆手村裏的這一塊事務。東來就是去了公社之後,很快就倒台了,自己不能再走他的老路。為了避免重蹈東來的覆轍,村子裏的權力,他死死抓住不放。他認為這才是自己當家起事的根本。萬一哪天在公社裏呆不下去,自己至少還可以退身回張莊。盡管他人不在張莊,實際上是他在操控著張莊村委的走向。這在他是為自己預留一個後路來著。他每天風雨無阻的從家往公社裏跑,公社駐地離張莊有五六裏遠,自行車也還是稀缺物品在那個年月,所以根成是每天都要把張莊到公社的這段路程丈量個來回。
桃花就站在那個路口,一天又一天,一晃眼一個月就過去了。誰也不知道她成天站在那裏,到底圖謀什麼?根成見到這個村裏出了名的半掩門女人,常常是表情肅然且又不無鄙夷的從她麵前經過。她是堅持滿臉堆笑著,一日又一日的迎對著根成。她心裏一個聲音不無譏嘲的道:愈是裝得一本正經的男人,心裏愈是發慌,他是在用表麵的冷冰來掩飾內裏的不安。
她已經把這個男人把握準了,把握透了。男人什麼樣的時間點腳步落在什麼樣的位置,她是熟稔於心了。她也看到男人回來時,若是沒有看到她在路口出現,他會莫名的起了慌亂,會左右前後的好一陣搜視。她現在是有相當的把握,能把這個男人辦下來,男人中有幾個是不吃葷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