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紹同見情勢有些不對,校長對醫生濃濃的火藥味,似要顯露。他忙不迭的迎到醫生臉前:“喲嗬嗬,那陣香風把哥哥吹來這裏呢?今兒來,是不是要犒勞犒勞大家呢?你若不犒勞犒勞,我可不依。誰讓你是校長的當家人呢?校長當我們的家,你當校長的家,你可不也是在當著我們的家。輕易不見你來,今兒來了,非要你破費不可。”一邊說,一邊連拉帶架的將醫生弄出門外。二人在外折騰了半天,醫生走了,王紹同卻帶回來瓜子糖果的一包,每人分發一些,嘴裏說:“那個高醫生,今天可是讓我給擠出‘血’來了。”除校長和翠紅外,其餘的人都哄的笑出來。
自此,翠紅見到校長,身上愈發的不自在起來。她已是害怕進學校,害怕朝校長的麵。那個該殺的高醫生,讓她在學校裏幾乎不能容身了。同事們眼睛看她都怪怪的。那情形,好像她和醫生之間的事,已經被他們偵知了。紙裏包不住火,她知道早晚有一天,這樣的事兒,會被人們傳得沸沸揚揚。自己就像一團柳絮,在人們口氣的吹拂中,不停翻飛,不知所蹤。她不知道自己接下去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一時無所適從起來。
王紹同雖然隻有初中文化程度,但自他走上教學崗位之後,不斷的讀書,擴大自己的視野,他的水平已絕非一個初中生所可比擬的。事實上,在大家看來,他已是一個博學的人了。他給學校的老師講解了許多,成係統的不成係統的,有時也融合進他自己的不少見解和主張。大家也都看得出,他和校長的心勁兒是一樣的。是想盡可能多的讓學校裏的老師多學些東西,多充實自己,教導學生時,才好應付裕如。大家自然明白他們的心思,何況自身文化素質得到提高後,受益的將會是張莊的孩子們呢!校長和王紹同他們的舉動,大家是求之不得。因此,有著兩位老師的引導,學習起來特別的用心,常常家裏的活計都拋在了一邊。也虧得這一陣子的學習,在後來的民辦教師轉為公立教師的考試中,張莊的老師們個個順利過關,較早的拿到了由民辦轉為非民辦的證書。可惜,翠紅是她們中唯一沒有參加考試的,也是唯一轉正沒有通過的人。
張莊的村民,對他們的小學裏有這樣一個積極向上的教師群體是很讚同的。他們不時從家中拿來應季的瓜果蔬菜來,送到學校,表示對教師苦心教育村裏孩子的回報。村裏的幾個民辦老師,家中的活,也不時地會有人替他們幹。多年以後,許多老師回想起這一節,都認為這是他們教學生涯中最快活的時候。他們努力了,付出了,也得到了應有的尊重。雖然那時工資極低,但一個人在社會裏的受尊重度是無法用物質回報的多少來衡量的。他們實實在在的感覺到了村裏人對他們寄予的厚望可考看,認為即便自己再有多的辛苦再有多的辛苦也是值得的。
漸漸的桃花對兒媳與醫生之間的事也有了聽聞,她的心情異常的悲哀起來。她不知道這是老天對張家的報應,還是對她這個半掩門女人的捉弄,讓她也遇到了一個這樣的兒媳。她現在才體會到當年婆婆在知曉自己作下的齷齬之事後,是怎樣的氣忿難耐和心緒不寧。除了氣憤之外,她不願在兒子、媳婦麵前有過多顯露。那是因為自己已經失去了評批人家的資格,“己不正何以正人”,這話她雖然講不出,道理卻是懂得的。
在一次吃飯的時候,桌上隻有桃花和翠紅婆媳二人。看著一桌的飯菜,桃花開了口:“如今不比我們那時的年月。我年輕那陣兒,沒得吃,沒得喝,為了活人,什麼事都做得下。”翠紅在桌前,隱隱聽出了婆婆話裏的責備之意,臉上一紅,什麼也沒有說出來。是啊,自己做下那為人不齒的的事,到底圖謀的是什麼呢?“活人真難啊!”桃花繼續說下去:“活下去難。像天成的奶奶,就是熬不住活著的苦,才尋了短見。要想活出點臉麵更難。我這半輩子,始終人前抬不起頭來。”桃花說著,眼中忍不住垂下淚來。翠紅看見,心中也不由為之所動。是啊,婆婆雖沒有明說,可話中透出的涵義,分明就是為她那名聲所累,沒有活出自己的人來。自己一不小心又重抄了她的舊路,等待自己的會是怎樣的方向和結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