昳華進入鬼醫穀的時候,看見了一如既往在遠處等著自己的女子。所有的壞情緒,一瞬間一掃而光。即使這裏不是他們的家,可是,有這個女子的地方,總讓他生出幻覺來,這裏是家,有等待自己的夫人,有纏綿的愛意。他走過去,將女子從輪椅上抱起來,往醫穀內走。
“今日感覺如何?”
“……好。”
“好是多好?”
“比很好還要好一點。”
“今日可曾想我?”
“……想。”
“有多想?”
“比很想還多想一點。”
昳華笑,低頭吻她一下,低沉著聲音道,“乖。”
清挽無奈的笑。自從自己出事後,這個男子每天都要問上她一遍,無賴的程度越來越高,清挽也知道自己是把他嚇怕了,也順著他的意思來,每天都要回上一遍。
清挽雙腿恢複的日子一過就是三個月,冬季來臨,雪花簌簌,一片潔白晶瑩的世界。昳華見清挽的腿並沒有什麼反常,在寒冷的冬天一如往常,這才放下心來,打算近日回白爻。許櫻蘇原本想同清挽他們一路回白爻看望許老大人,奈何這個時候中晉國的小郡主懷了身孕,也就是許櫻蘇的小妻子懷了許櫻蘇的孩子,中晉皇飛鴿傳書要許櫻蘇回中晉,於是許櫻蘇隻好和清挽他們分道揚鑣,朝中晉而去。而昳華和清挽,在準備好行程之後,便慢悠悠的回白爻了。清挽某次問起白桑桑去哪兒了,自從她受傷後,便再也沒見過白桑桑,華辰被滅,清挽擔心她的安危。昳華草草幾句話便將這個話題帶過,也說自己不知曉,派人尋過,沒有蹤跡。清挽了解那個女子的性子,太灑脫,不受束縛,去哪兒從不跟人提起,她亦隻有在心裏祝願她能盡快找到自己的弟弟。
馬上就要過元旦了。丞相府裏一片張燈結彩。清挽特意給丞相府裏的下人們添置了新一套,從衣物到日常用品,都是比平常好一些的東西,一眾下人無比感恩,都私下裏說清挽是個好得不得了的夫人。
這日清挽在屋裏刺繡,是給昳華做的袍子,一貫的青色,繡的衣邊繁雜精巧,足以看出刺繡的人多麼細心。冬兒急急忙忙跑進來,還沒進屋就喚道:“小姐……小姐……”清挽一分神,尖銳的針便紮進了指尖,刺得清挽心中一疼。一滴血珠冒了出來,清挽低頭吮去,嗔望著冒冒失失的丫頭,說道:“何事?”
“……府裏來了一個大美人!”
清挽笑,“來便來了。慌慌張張做什麼。”
“……可是,下人們對她很尊敬……好像是這府裏的女主人似的……”冬兒極其不滿。這女子她從未曾見過,好說小姐和姑爺認識了這麼久,她冬兒自小跟在小姐身邊,自然知道姑爺不少的事,可從沒聽姑爺說起過這樣一個美的女子。冬兒見自家小姐還是那般不鹹不淡的樣子,拿著繡針輕輕巧巧的繡,心裏又急又氣。她都感覺到危機感了,難道小姐就沒有嗎?!
等了半晌,見清挽還是這樣不顧其他的刺繡,冬兒兩白眼一翻,也不管什麼主仆有序了,將青袍奪了過來,急急喚道:“……小姐……”
清挽輕歎一聲。起身道:“哎……走罷。看看去。”
她不想去的原因,不是因為她不想去,而是她有她的想法。下人對一個人的尊敬程度是看主子的態度決定的。雖然清挽亦不知道昳華何時認識過一個容貌出塵並且還如此珍視的女子,但是這不代表昳華沒有。堂堂一國丞相,連一點兒花邊都沒有,這才顯詭異。她不能什麼都不知道就同那個女子對上,昳華未曾對她說過,就說明或許這個女子對他不甚重要,她已經是他的妻子,同他海誓山盟過,自然要信任他。他不說,她定然不問。
可是作為丞相府的女主人,有客人遠道而來,自然是不能躲在屋中不見客的。
繞過花廳,經過長廊,清挽看見白茫茫的雪覆住萬物,美得額外純潔。而那站在玲瓏亭中一身白衣的女子,僅僅是一個背影,便讓她平常的淡定,有了絲微起伏。
真的是一個很美的女子。肩若削成,腰如約素,亭亭玉立,純淨如雪。這滿園的白色,似是因她而起,同樣是白色的倩影,清挽會讓人想到三月枝頭梨花,純白,但是有嬌柔之氣,偶爾妖且閑;而這個女子,隻是白,白得純淨,像最細致的雪花片,讓人渾身清爽。
清挽收起被震懾住心思,正準備抬腳朝亭中走去,有人卻比她快了一步。當看見一身青衣的昳華踏入亭中時,清挽的腳步不知為何沒有再邁開。
她看見女子回過身來,娥眉青黛,明眸流盼。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她笑,清泉般的聲音滑過:“昳華,別來無恙。”
昳華,別來無恙。
她喚他昳華。
他隻是噙著笑望著她,很久很久,男子緩緩抬起雙臂,喚道:“小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