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卻早已泣不成聲,淚水一滴又一滴打在他的衣襟上,甚至沒有辦法開口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彥離卻一直很平靜,說到後來,連自稱也跟著變了
“你給我喝那藥的目的,我都知道。這個位子本就該屬於嚴少陵,你身為他的妻子,為他爭取也是應該的……其實何必呢,隻要你願意開口,我也願意退位。”似乎一直在試圖理順自己的思緒,他的每一句都說的很慢,“這輩子就為你做了這麼一件事,母後欠你的,朕也都替她還了。能不能,不要殺她……”
“我不殺我不殺……”顧息微啞著嗓子拚命向他保證,眼睛已經腫成了核桃。
“還有,好好跟皇兄過日子。不要嫁去青北,太遠了……”
“好……好,好,我都答應你,你睜著眼,你睜著眼啊……”
他的臉色已經慘白如窗外清冷的月,僅有的那點血色也在漸漸消逝,麵色卻依舊安詳,唇畔帶笑。
阿姐,真想看看你身著戎裝的樣子,巾幗鎧甲,定是颯爽如火。
阿姐,那年的棗真甜,我後來吃過好多回,都沒有那次的甜。
阿姐,扶芳橋邊的河水好涼,多希望那天救我上來的人是你,這樣我就可以永遠的騙著自己,你是在意我的……
隔著生死,隔著永生永世也無法跨越的鴻溝,他嘴角噙笑,深深望她。這麼多年過去了,眼神仍舊如水般清澈,不染塵埃。
眼前就要化為一片黑暗,彥離努力的睜著眼睛,想再多看看她,可那點微薄的印象終究漸漸淡去,隱入無邊無際的黑暗,再也無法捕捉。
“阿姐,其實我從來沒有把你……”
當過……
阿姐。
……
天子大去。
顧息微突然將臉埋在了他的胸膛上,那裏很安靜、很冷,可卻永遠也不會再跳動了。她沒有悲號,沒有暈厥,有的隻是從心底散發出的寒冷。
息微在悄悄的哭,細細的哭,卻根本抑製不住那一陣陣的抽噎。她努力告訴自己不要打擾他,卻完全控製不了自己的意誌。
身後突然響起一聲尖利的叫喊:“是你殺了皇上!!”
趙英突然向她撲了過來,卻被眼疾手快的朱韋安一把攔下,將她穩穩製住,嘴裏悲痛道:“娘娘請節哀……”
息微突然睜了眼,右手攥起。殿內那簾子飄來蕩去,一直嘩啦啦地響,讓人從心裏感到淒清。
這種時候,不能倒下去。
她抹了抹臉上的淚水,慢慢站了起來,所有人都無法察覺那輕微的一晃,盡管神情如往常一般鎮定,可所有人都看的到她紅腫的眼睛,和那抑製不住的抽噎。
“我顧息微,從來不會隨隨便便替別人背罪名。”
“我絕對會查清楚。”
貴妃隻爆發了一瞬,下一秒便癱在了地上,再也不敢說話。
一屋子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惶恐,生怕惹禍上身,也沒人去注意她自稱的姓氏。朱韋安剛剛調上來不久,對皇帝也沒什麼感情,隻一心想要保命,突然想起了皇上剛剛所說的盒子,忙不迭的跑了過去,一會兒,便拿了個盒子回來。
顧息微慢慢伸手將盒子打開,竟是一張聖旨,國璽……和鳳印。
她心中一顫,抖著手將聖旨展開,眼前被淚水衝刷過,完全是一片模糊,還是努力的去辨認上麵的字。
卻頓時僵在了原地。
上麵大概的意思,便是將他們的身世公布於天下,傳位給先帝長子彥少陵,並力保顧息微為皇後。
彥離……你真的誤會我了。
顧息微突然將那聖旨收了起來,向眾人掃視了一圈,帶著已經半啞的嗓子沉聲道:“先帝遺旨,立貴妃趙氏所出遺腹子為帝!”
趙英突然抬起頭,一臉震驚!遺腹子?哪來的遺腹子!剛要出口詢問,卻被息微接下來的話打斷了。
“貴妃趙氏,賢良溫純,封皇太後,與大長公主共同攝政,趙太傅、嚴丞相為輔政大臣!國璽在手,鳳印在握,誰敢不服?”
那麼清脆而不容反抗的一段話,沒有過多累述,簡簡單單概括下來,卻奠定了一個朝代的政治基礎。大殿內猶自餘音嫋嫋,刹那壓下那一寸寸步步逼近的貪婪。
讓眾人疑惑的是,一番話裏,隻字也未提到過當今太後。可卻沒有人再敢對她說的話有一點異議,齊齊拜倒在地接旨。
沉寂中,一聲無痕的稻息。
天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