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流跟在劉公公身默默地走進內殿,到了內殿,也不敢多看,便跪下去,雙手觸地,恭敬地俯首,叩拜,然後直起身子,低著頭,默默地等候娘娘發落。
太妃眯眼細細看著她,幾天不見,這丫頭果然變化了不少。容貌依然清麗,但再也沒有當初天真活潑的樣子了,更多的,隻有淡然。
人隻有再經曆了一些挫折傷害後才會變得淡然吧。月妃淡淡地想,手一下沒一下地慢慢摩沙著水晶串珠,閑散地盯著清流的容貌。玉顏潔中帶粉,純中帶豔,妖嬈如牡丹,雙眸明澈如秋水,這樣的容貌,美中帶著貴氣,和這別致的水晶手鏈倒是挺配的。
太妃輕笑了一下,似清淡,又似嘲弄。忽然拋了手鏈,把它扔到清流麵前冷冷地說道:“這手鏈倒是挺適合你的,拿去戴著吧。”
劉公公一驚,情不自禁地抬頭看了太妃一眼,眼裏有些不可置信,但也不敢有異議,又靜靜地低下頭去。
太妃的聲音無形中有一種不容反駁的威嚴。清流不說話,甚至都不抬頭,淡定地,默默地就把鏈子拾起來戴在手上了,然後又規規矩矩地跪好,仿佛是一個沒有思想的木偶。
太妃滿意地點點頭,嘴角噙出一絲很淡很模糊的笑,玉手抬起,擺了擺,說道:“退下吧!”
清流俯首拜了一下,就站起來,恭恭敬敬地後退而去了。
太妃閉上眼睛小憩,沉著聲對劉公公道:“禁衛軍暫代統領的折子發下去了嗎?為何汲墨蘭久久不見進宮複命?”
劉公公拜道:“娘娘,折子已經送下去了,隻是汲府卻搬出先帝禦賜的無上寬容金牌來拒絕了。說汲公子的母親,即汲府中書令大人的大夫人過世差兩天才滿三年,汲大公子乃長子,理應多守孝幾月的,所以不便進宮代職,說是至少要緩一月再說。”
太妃清麗的眸子流轉了一下,露出嘲弄的清冷的光澤。心裏冷哼:什麼無上寬容金牌,哼,總有一天她會把這汲家的保護盾收掉!還有什麼長子多守孝,不過是嫌官位不好不想進宮的借口罷了汲府門閥世家百年不倒,原來是這般算計著子子孫孫皆身居高位才保持住的。
心裏雖如是想,但礙於汲府大家族尾大不掉的勢力,太妃還是溫和大度地淺笑道:“好,既然汲大公子如此重親守孝,也是可嘉可獎的高華品行,本宮就準許他一月後再進宮代職吧。”
劉公公點點頭,忽然看到外麵有內侍匆匆跑進來,他便走出去,聽了一下小太監的報告,又匆匆走進來,彎腰拜道:“娘娘,楚王殿下已經回到京城了,此時正在殿外求見。”說完,偷偷抬眼看了太妃一眼。
太妃微閉的眼睛猛然睜開,秋水墨玉般的水眸裏劃過些許驚愣,隨即又恢複鎮定,幽幽沉思了一會兒,忽然冷聲道:“本宮已睡,王爺一路操勞,夜已深了,還是早些歇息,明日堂上再見吧。”
劉公公領命一拜,便後退出去了。太妃又閉上了雙眼,然而此時卻是長睫微顫,仿佛心事難平。
夜幕中響起了幾聲鍾聲,幽沉肅遠,緩緩傳遍整個大慶得碧綠,冷風灌進山洞裏,火堆搖曳,媯嫿發抖了一下,小小的身子努力向火堆挪了挪。火光照亮她稚氣的臉,顯出一片淡然寧靜,小小的手一根一根地拾起身旁的木柴認真地往火裏添。
“為何不說話?”那個她前天救起的少年忽然清冷地問道,他雖然還傷的很重隻能躺著不能下地,但聽這語氣,病傷似乎比前幾天好很多了。
媯嫿沒理他,仍是靜靜地往火裏添柴,仔細地管照這火堆,甚至連頭都不回一下。
“真是奇怪的丫頭,看你隻有七八歲的樣子,為何會一個人生活在這深山野林裏?”
火苗“霹靂破咯”地燒得更旺,但媯嫿仍是聾啞一般沒有響應。雙方都沉靜了,時間靜靜流淌,待到少年已經不想再問她什麼而想要入睡時,卻忽然聽到媯嫿抑製不住的輕輕抽泣聲。
他驚醒,又問:“為何哭泣?”媯嫿仍是沒有應答,隻是哭得更厲害。少年掙紮著爬起來,踉蹌地走到她麵前,同她坐下,靜靜看著她。
他也不說話,就一直默默看著她哭,待到她哭得差不多的時候,他才歎了口氣道:“女孩子果然愛哭。你是誰?叫什麼名字,有什麼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