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她就知道自己是沒有娘的孩子,大娘、二娘都不是她的親娘,她們都不喜歡她,恨不得她去死。唯一的爹爹對她也沒有半點愛憐。連丫鬟婆子都不當她是小姐,常常給她臉色看。在這個家裏,她柔弱得一如身邊的這隻兔子。
她看著眼前的池水,雪落在上麵,輕輕的,甚至激不起半點漣漪,瞬間便化了,再尋不到一絲痕跡。她想:我便是這雪無足輕重,即使沉進池水裏,也應該沒有人會在意吧。
她默默撫著兔子的耳朵: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無論我去哪裏,你都會陪我……是嗎?
兔子微微揚起頭,用一雙紅寶石般的眼望著她,卻說不出話。
——你會陪我的,是嗎?
雪依然下著,池水上忽然泛起一朵水花,美麗潔白,卻又轉瞬即逝,一切仿佛歸於已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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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堯治天下之民,平海內之政,往見四子藐姑射之山,汾水之陽……”
羅馥瑤柔和的聲音在揚明殿中回響,如嫋嫋茶香,熏得夕夕昏昏欲睡。隻是有了前日的經驗,她不敢再真的睡著了,隻單手抵著下巴,睜著眼怔怔地瞧那五顏六色的琉璃窗。
在淩虛國,琉璃也算稀罕的物件。入宮前,她也見過幾個的琉璃做的物件,但沒這裏的大,顏色也沒這裏的炫麗,卻人人當做寶貝似的,看起來挺可笑。
但進宮之後裏卻發現琉璃到處都是,有整體燒製而成的琉璃缸、琉璃盆、琉璃磚、琉璃瓦、琉璃瓶,也有嵌了琉璃的琉璃幾、琉璃塌、琉璃屏風、琉璃首飾。這裏的窗子都不用紙糊,隻用這琉璃片嵌上去,各種顏色都有,拚成各種紋樣。
已經有這樣的技術了啊,可惜隻作為****貢品,還沒真正普及開來。夕夕輕輕感歎著,總覺得自己和這些琉璃有些不解的緣分。
窗外,那些紛紛揚揚飄落的白屑是——雪……
夕夕疑心自己瞧花了眼,揉揉眼再看,那銀沫玉屑已化為飄飄灑灑的片片白羽。
這淩虛國地處南方,下雪是極少見的事。而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那天,也正好是個雪天,在冰水中遊到腿抽筋的感覺她至今也忘不掉。
她在水中拚命撲騰,但是有什麼東西扼住了她的喉嚨,讓她發不了聲。岸上聚了越來越多的人,紛亂、緊張、惶惑中她看不太清。隻記得一個人跳進水裏,拖了自己上岸,隱約看見那人長得相當魁梧,背上有道猙獰的疤痕,像一條蠕動的蛇,斜斜的從左肋間爬到右肩,上岸後他迅速穿回一身黑衣,便消失了。
夕夕再沒有在宰相府中見到過他,她曾試著在府中打聽這個人,也沒人知道他究竟是誰。
為了證實他不是府中的人,她甚至偷偷爬到府裏男人們專用澡堂的後窗上認真觀察過,府中男人的後背幾乎都被她瞧了個遍,誰誰誰背上多了道吻痕都逃不過她的眼。
當然這樣做的後果是相當慘痛的,她差點丟掉一雙眼睛,隻是後來不知為什麼蕭正宗收回了這個命令,還在府裏下了封口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