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夕一怔,不知他要做什麼,隻得依言立在原地。

他緩緩靠近,溫熱的氣息覆上來,夕夕一滯,不覺向後縮了脖頸,卻看他抬手在她發髻上虛晃一下,低頭勾了唇角,“伸手。”

“啊?”夕夕有點糊塗,卻仍將手掌攤開在他麵前。

他攏著的手落在夕夕掌心,輕輕展開,一隻黑色的小甲蟲安安靜靜地趴在那兒,在它尾部閃爍著特有的綠色螢光,他道,“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

夕夕也曾讀過這首詩,知道這下一句便是: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一首借景寫情的宮怨詩。這夜色的確清涼,星空中銀河兩畔的雙星閃爍,倒是貼合當下的情境。

俊逸的麵龐在這綠色的光華中忽明忽暗。他看著掌心的小靈物,薄唇輕啟,“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時,便是七夕之夜,你拎著裙角,撲那隻流螢,跑得快了,卻同我撞在一處……你的小扇撞折了,你死活揪著我的衣角不放,非讓我賠你一把一模一樣的……”

“哦。”夕夕低了頭,這段往事,她倒不曾聽碧蘿同她說過,行止那麼淑女的她竟然也有野蠻撒潑的時候,倒是有趣了,可惜……。夕夕閉上眼,想將這惱人的思緒轉往別處。

那個磁性的嗓音繼續道,“本來是我理虧,但你用力太猛,結果,我的衣裳倒被你扯破了……”他說著不禁笑起來,“你卻死活不肯替我補,還說你隻會為未來的相公做這種事。當時我就下定決心,終有一日定要教你心甘情願為我衲補衣裳……”他的語音越發輕柔,眸中似有氤氳的霧氣繚繞。

夕夕心思微動,他這是在向自己求婚麼?忙嗔他一眼,低頭扭腰擺脫了他的掣肘,眼睛卻不離掌心的那隻小蟲。

“你倒是膽大,你那時不知道覬覦宮中女子是有罪的麼?”

他一把拉了她的衣袖,將她嬌小的身子悉數納入懷抱,說了他今生說過的最肉麻的一句:“如果愛上你是我的罪,我,心甘情願!”

倚在他懷裏,夕夕片刻的失神後,終於放鬆了僵直的腰身,抬手輕輕撫著他的背。……假若,假若是碧蘿的話,她也一定會這麼做的吧?她閉上眼,靠在他的胸口,聽他的心跳,那樣熾烈,卻讓她覺得安心無比。

——碧蘿她當真找到了個好男人呢。她泛著些許酸意,惋惜地想。

那隻螢火蟲沒了束縛,在桌上爬了一會兒,確認沒人在意它了,它才振翅飛了起來,一道閃爍的流光舞動,整個屋子便籠在這明暗交替變幻的光華之中,現出絲絲慵然的暖意來。

這一夜,兩人執手臥在床上聊了到很晚,當天邊的啟明星亮起,夕夕才堪堪睡著。

窗下有細碎的腳步聲傳來,陶謙被驚醒了,正好看見窗邊一晃而過的身影:是個身手靈活的練家子!難道是方才放過的那個夥計聽到了什麼?還是說那些人已經追上來,想要殺人滅口?

他暗恨自己太不小心,想起身去追,卻發現胳膊被夕夕枕著。

魂牽夢繞了許多年的麵容就在眼前,那般嫻靜,他心頭微漾,在她額角印上一吻,才輕輕抬了她的腦袋,抽出酸麻的右臂,悄悄溜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