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夕鋪開宣紙,舔舔筆頭,在硯台上蘸了又蘸,思索這遺書該從何處開始。
首先,開篇的稱呼,這是信寫給誰的問題。
來到這個世界,用了一年時間適應,然後,就好像是為了顛覆前世一本正經了一輩子的形象般,又用了一年的時間調皮搗蛋。對一個不得寵的小女孩兒來說,宰相府中稱得上朋友的,還真是少得可憐,除了那個門房的老張頭。後來陰差陽錯地入了宮,小皇帝算半個,可惜他到另一個世界旅行去了,算不得。碧蘿算半個,但眼下兩人是栓在一起的螞蚱,怕是要同生同死了,寫給她倒不如寫給自己算了。隻有狗蛋那個家夥倒是蠻貼心的模樣……
一道白影閃進來,“你在做什麼?”
“寫信!”夕夕將筆丟進黑陶筆洗中,被她一打岔,剛想好的兩個字又忘了,轉身去取茶。
碧蘿正好看見宣紙上已落筆的“遺書”二字,默了會兒,“明天的事,你也不確定成功與否吧?”
“一半一半。吉達會在旁邊看著我們,萬一有問題,它一爪一個就能把我們撈出來了。隻是凡事有個萬一,所以,寫封信給他們留個念想。”夕夕抿口茶,覺得腰疼,隨便躺在床上擺出個“大”字。她撇了碧蘿一眼,回頭變成兔子,就不可能用這個姿勢睡了吧?
正想著將來用何種姿勢睡覺的問題,碧蘿忽然說了句,“你很早以前就知道那隻鳥兒不同尋常麼?看你們的對話,我覺得你們好像很熟似的。”
“呃……可以這麼說吧。”夕夕撫著下巴,看看屋頂,“半年前,在宮裏救了它之後,我就知道它很特別了。那時候,我們聊得挺好的。後來,我出宮後又碰見它,它算是呂氏鋪子少東的寵物。”
“呂氏鋪子?”
“就是前一段時間被封了的一戶大商賈,主要做珠寶生意的。”夕夕解釋道。
“這樣?”碧蘿恍然般地點點頭,“太後同那位少東認識?”
夕夕覺得她的問題透著些古怪,隻道,“見過幾麵。”
“那時他可知您的身份?”這眼神裏可就透著幾分急切了。
身份?夕夕側身支著腦袋,吉達是知道自己身份的,而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它應該有辦法向其他人表達自己的想法,否則自己也不會到了這裏。回想那時的情形,它倒是極有可能同呂青羽說了。否則就算自己再標新立異,一心為民,也不會那般容易得了他資助。不過,像他這樣的大商賈,那些錢也不過九牛一毛罷了,連正常的政治投資都算不上,根本無傷大雅。得知他的鋪子被抄,夕夕還傷感了一陣,可惜還沒來得及問清楚狀況。從眼下的情形來看,呂氏家的實力似乎猶在,大概朝廷並未對它十分打壓吧。
覷著夕夕的表情,碧蘿對她的想法已經有了大致了解,不覺歎口氣,“您實在大意了! 我們逃吧!”
“逃?”夕夕驚訝了,翻身坐起來,探身問她,“為什麼?”
碧蘿坐得挺直,一雙紅色的眼在暮色中神采流轉,“娘娘,傳說呂氏鋪子被抄的真正原因是叛國!而呂氏少東竟然會養金雕,可見此傳言不虛,但並非叛國這樣簡單!要知道,金雕是飄渺國的皇族才有資格豢養!呂氏本身恐怕就飄渺國設立在我國的間諜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