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歸程(四)(1 / 2)

護城河橋上還剩餘的幾盞燈籠明著,發出幽幽的光,又一陣狂風挾瓢潑的雨側斜著襲來,瞬間都被澆滅了。

隻有一排白底黑字的燈在城門樓子上劇烈地來回晃動著,燭光忽閃忽閃的,仿佛隨時會熄。

雨不斷地在城牆上淋漓、衝刷,水沿著堅固的磚石間大大小小的縫隙漸漸彙聚成一股蓬勃的泉,不息地流淌,最終彙入牆外那條越發洶湧的護城河。無數條水流的微響激蕩著,仿佛無數樂器雜亂無章地湊在一起,譜出的一曲嘈雜、繁冗的交響樂,讓人煩悶、懨懨欲睡。

城門前立著的吊橋被雨水泡脹了,被風吹得震顫搖擺不定,仿佛隨時會傾下來,砸到那截斷橋上去。

夜愈加濃厚,明亮的城門樓子變成了黑暗中的一葉孤島。

護城河有十丈寬,挖得並不很深,但平日也不能見到底,據說河底埋著無數鋒利的長長短短的鐵鉤、鐵釺。入城的橋除了南門的,都是斷橋,臨城門的那一端,總有一截長達兩丈的吊橋,每到夜裏便有十幾個兵士從城門內一起用力將這橋高高吊起。

忽而,一道耀眼的閃電,劃破了沉沉的夜空,照出在風雨中狂擺的樹木,河中沸騰的白浪,還有河邊幾道奇怪的黑影。還沒等看清,一刹那間,電光消失了,所有的一切又重被這如墨的黑暗浸沒。

那黑影是什麼?站在城頭上的一個守城兵打著嗬欠,揉了揉有些酸痛的雙肩,換了個姿勢重新閉上眼:管他呢,這種天氣總不至於有人從河那邊過來吧,難道是用飛的?反正再過兩個時辰就要換班了。才夢見娶了個如花似玉的老婆卻覺頸間一涼,還沒來得及想清楚是怎麼回事,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他被個全身滴著水的黑衣人拖到一旁的暗屋裏,過了會兒,那黑衣人已換了他的衣服出來,立在城頭往下看了看,一張俊逸的臉在搖曳的燈光下忽明忽暗,

不一會兒,幾個同樣守城兵打扮的人悄無聲息站到他的身後。

“城門已經換了我們的人,沒有異常!”其中一個官員打扮的人率先道。

“頂樓沒發現異常。”

“甕城內門也被我們控製了,沒有異常。”

“我哪兒邊也沒有異常,守城官說他沒聽說有什麼密令。”

“看來,這裏除了正常守備的官兵並沒有更多人,也就是說還沒人設埋伏。”齊昊蒼臉上被水泡得有點蒼白,但仍不失神采。

“應當是!”有人興奮地應一句。

“小心些總是好,”他背著手道,“宋將軍,你帶一隊人四處檢查一下,看還有沒有漏網之魚。黃將軍,你帶人將吊橋放下,讓我們的人都進來,別忘將吊橋放回原位置,勿教人起疑。郭將軍,你去倉庫把所有能穿的幹淨製服取來,等他們進來,就讓所有人都換了。還有,務必將頭發擦幹些,都這麼滴滴答答的可不好!”

“是!”眾人笑幾聲,紛紛領命而去。

唯有一人踟躕著留了下來,自鼻以上用個青色麵具遮著,看不出他的表情。

齊昊蒼抬眼看著他麵具上映出的火光,“你訓練的這批水鬼果然不錯,得好好賞你。你想要我賞你什麼?”

那人卻搖頭道,“隻要能將蕭賊覆滅,臣下什麼都不想。隻是,將軍,臣下覺得今日攻城似乎太順利了些。”

“唔,你想到了什麼?”齊昊蒼心裏記掛著太後的病,此刻卻不得不耐著性子問他。他略掃城外一眼,黝黯得很,根本看不見什麼人影,也聽不見馬蹄的聲響,隻有震耳的雷聲和大雨滂沱的噪聲。在這樣的天氣狀況下搞突襲,成功率高些並不奇怪。但奇怪的是京中政局才經曆一場非常的動蕩,這守城之人怎會如此麻痹大意,教自己輕易得手?他應是發現了什麼吧,且聽他說說看。

誰知那青麵人卻道,“臣下什麼都還沒想到,僅僅是有這種直覺。”

直覺麼?齊昊蒼笑了。原來是個和自己一樣相信著直覺的人,可惜,領兵打仗光靠直覺還是不夠的!齊昊蒼拍拍青麵人的肩膀,“知道了,我會再小心些!皇宮那邊你比較熟悉,一會兒,你先帶你的人在東門附近埋伏,等我信號!”

“是!”青麵人垂首作揖,朝身後輕掃一眼,領命而去。

他的影子才沒入遠處的黑暗,便有人從角落中現身出來,“將軍,你相信他?”

“當然。”齊昊蒼點點頭,抬手取了一麵旗子,在一隻燈籠前極有節奏地來回舞動。

“你這旗語倒是使得奇怪,我不曾教過你這個。”那人看了一會兒,認真道。

齊昊蒼不好意思道,“先生教的那套,我學得急,忘了不少,便隻好胡亂編了些湊上,還望先生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