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歸程(十七)(1 / 1)

一場暴雨驅走了盛夏的酷熱,處處清爽。

但對諸位即將上朝的大臣而言,這一日從清晨起就格外難捱。

天還未亮,東華門外便早早排起了長長的隊伍,各部堂長官、奏事處官員、各部院衙門遞奏官和各省提塘官都心照不宣地提前到達,生怕在這重要的一日無故遲到,會召來蕭正宗無謂的嫉恨。

天還黑著,又不準點燈,相遇非審視不辨。臨時搭建的雨棚中,被一種陰鬱的氣氛籠罩著,空氣仿佛凝結成冰,雖擁擠,卻鴉雀無聲。

就在這時,遠遠地傳來了一陣悲泣,“你們這幫亂臣賊子啊!即將要對弑君之人俯首稱臣,都一個個恬不知恥,枉顧聖賢!英明睿智的武帝啊,為何要親信宵小之徒?你可知他的狼子之心,傾覆牆垣?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名臣不事二主,良將不從二國!……”漸漸那聲音愈近,卻聽“撲通”一聲,忽戛然而止。

風夾著雨絲飄進來,雨棚中的空氣越發陰寒,冷颼颼的,滲人。

“鍧——”一聲鍾響,東華門緩緩拉開,透出幾盞幽幽的燈光。

諸官員深吸口氣,扯了扯身上的雨披,隨著那漂移的燈火依次前行,前方依然黑暗,隻有遠處兩個宮門前各懸了兩盞絳紅色的宮燈,映照著這個幽暗的世界,現出幾分詭秘的氣氛。

一般常朝,四品及四品以下官員都要提前在正陽宮前的廣場上按班次列好,等候聖駕垂訓,但雨雪、酷暑時除外。

眾官吏便擠在過雨堂中。

遠處正陽宮的大殿依然一片黑燈瞎火,讓人多少有些不知所措。蕭宰相的野心傳聞由來已久,隻是幾乎所有人都沒想到這一日會來得這樣快,這樣突然。這並非改弦易轍這麼簡單,而是關乎士子們一生榮辱的大事。

蕭正宗一早已經從景運門進來,內侍要給他掌燈,他揮了揮手,讓他下去了。

這條路,他已經走了十年,縱然閉上眼,也能保證從容步上正陽宮的大殿,而不會掉進金水河裏。此刻他正在八十一級的丹陛之上,背手而立,俯瞰還沉在夢中的星葉城,而他身後就是唾手可得的無上權力!此情此景又豈是早年剛剛入京、處處碰壁的他所能預料的?

雖然一應國事早已全權決於他手,但那都是輔政大臣的份內之責,行為做事都得以淩虛國國君的名義。他以為成一賢相,便可流芳百世,蔭澤後人。後,蕭女入宮為後,是他政治生涯的轉捩點,不管他如何隱忍、退讓,都被人認為是惺惺作態,挽回不了外戚專權的惡名——除非他能將所有的權力都交出去,但對嚐慣了權力滋味的他來說,又怎麼可能呢?有句話用到此處最好,不進則退!而後先皇久病纏身,以稚子之齡駕崩,又有改立風波,他權勢愈盛,從者愈眾,而反對的人亦愈眾!到了此時,他,早已是騎虎難下!

早年,他喜歡讀史。曆來權相,最終不過三個結局:適時歸隱山野,用不過問政事,但說不定某天他當年的某個政敵會跳出來,毫不費力地將他置於死地;因咎得罪皇帝,被貶被流被殺者都不乏先例;專權、篡權、謀取帝位,成王敗寇,不過如此!

身為臣子,沒有什麼比有個充分信賴自己的明君更為幸運,可惜他這一生都沒有碰到。

於是,眼前的一切都在陰差陽錯之間發生了。

按照安排,今日會有人第三次上表,請他自立。前兩次他都借故拒絕了,這一次他卻不能拒絕,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表示謙遜也需有個限度,這是曆來禪讓表演的老套路了,須照著古書中記載的情節來演,錯不得。

今日一過,這巍峨皇宮中的一切便都會屬於自己,這個國家的姓氏也將改變!

可惜的是,自己最想、最希望得到的那個人卻早已在這個世界做了古,唯一能留下牽掛的隻剩下一雙兒女。雖然他們都不聽自己的,但總算還是有辦法讓他們遠離是非、過些安安穩穩的日子,那也是她所希冀的。但願她泉下有知能夠安心。

昨天,他在奉先殿待了半日。那裏擺著太後和皇帝的兩具棺槨,當然裏麵裝的都是些衣冠。在那裏,看不少大臣痛哭流涕,甚至比死了親爹親娘還傷心。知道他們那般形狀多半都是裝的,並非出自真心,他心中仍像是被貓撓過一般。都說君心難測,可難測的又何止是君心?!

雖有前幾日的鋪墊,但想必今日的事情也未必能如最初設計的那般順遂罷。也不知北門那邊的事情如何了。

“大人!”內侍忽然來稟,“有薛將軍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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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這兩天不在狀態,而且後麵的轉折確實比較難寫,可能會慢點兒,也有可能突然爆發……(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