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閃耀,眼前的路卻因為有重重濃霧罩著,感覺很飄渺。所有原本很小的植物,意外地都長得比自己還高,這讓它感覺到十分恐怖。
不遠處,一個閃亮的東西,在路旁緩緩滾動。她追過去,卻發現它竟是個頑皮的小東西,似乎故意玩起了躲貓貓,朝前滾了幾尺,又鑽進人群中,臥在大道中間不動,那閃耀的寶石般的光澤像是對她的挑釁。
眼看著一輛馬車就要軋過去,她大喊一聲“不要啊”,卻沒有人聽見。就要衝進去將它搶出來,卻沒有注意一隻巨大的馬蹄即將踢上她的小腹,那樣的力道,足以讓她小命玩完。偏偏此刻的她眼中隻有那隻美麗而頑皮的琉璃球,全然沒有注意到這個迫在眉睫的危險。
三尺、兩尺、一尺,危險正在迅速接近……忽然,一雙強健的臂膀,從旁邊的隊伍中探出來,輕輕一撈將她扯進懷裏。
她陡然被抱起,正想掙紮,但那堪堪擦著頭皮滑過的馬蹄在她眼前晃了一下,便讓她全身一麻,頓時沒了力氣。她的鼻頭抽吸著,嗚咽一聲。
“你怎麼了?可憐的小東西?”清澈而溫柔的聲音敲擊著她的鼓膜,宛若一縷清泉靜靜滑入心田,激起繁密的漣漪。
“是我的……”她不由轉過頭,隻覺眼前一亮,卻說不出話,她知道即使她說了,也不會有人聽見,索性在此刻安靜地閉上嘴。
是一個燦如朝霞的少年。
一襲素衣的他朱唇微啟,鳳眼半眯,唇角的笑容如此刻的陽光一般絢爛,驟然一見,光輝炫目。
此刻,他的目光如同幽深而又平靜的海,正靜靜地鋪在她的臉上。
四目短暫相接,她的心頭竟如小鹿般惴惴,他堅實的懷抱溫暖又舒服,就像那久違的母親的懷抱,好想……好想就這樣依偎著,直到永遠……
似夢又不是夢。
太後微笑著翻個身,摟緊了溫暖的錦被。不對,不是這種溫暖,也不是這樣的僵硬的沒有回應的柔軟,夢一下就醒了!
剛睜開朦朧的睡眼,她便聽見有什麼輕輕叩響了房間的窗欞,這是欽天監的夕夕讓那隻兔子給自己帶外麵的消息來了,而那位大忙人今日應該又不會過來陪自己聊天了,也不知她今天的理由又是什麼。
當下道,“紫菱,你把窗打開,讓它進來吧。”
“是,娘娘。”
窗子一開,那兔子便跳了進來,一躍跳上了太後的床。
脖子上繞了個一指寬的帶子,帶子上纏著個小小的竹筒,這就是太後和蕭夕夕傳遞消息的秘密通道。
紫菱看一眼那兔子腳上帶進來的泥漿,不禁皺了皺眉:這麼邋遢的東西怎麼能上了太後的床呢?也是太後是不管這些的,畢竟衣服被單又不需要她洗,她隻需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安安穩穩地坐在她現在的位置上就可以了!什麼事都可以有別人來幫她做!蕭家倒了,她這個蕭太後卻還做得穩穩當當。若我也有個當宰相的爹爹,我也不用在這裏每天累死累活,看別人的臉色過活了!人的命怎麼就這麼不同呢?她輕歎著,卻並不敢將這種不情願放在臉麵上,否則管事的姑姑、執事知道了,又該嘮嘮叨叨個不停,興許又會將她又打發到什麼不知名的地方。
太後可不知道旁人會想這麼多,她趁著周圍沒人,將竹筒的塞子拔出,用夕夕送給她的一隻特製的小鑷子將裏麵的素絹扯出來,小心展平了。
一塊兒素絹上寫的都是最近朝堂上的消息,當然還會附上未來三日天氣預報。也不知她從哪兒想出這麼個主意,整個宮裏都在談論她這預報的準確度,將她誇得跟神人似的。另一塊兒則是她寫給自己的親筆信,說她今日要去郊區探望自己的母親,所以不能前來請安了。再往後的部分寫了個小笑話。結語是祝自己天天快樂!
太後將那笑話來回看了幾遍,開始還能笑出聲,再看時竟是越看越傷感,尤其不小心瞥見“天天快樂”幾個字的時候,更覺刺眼。她在宮外做事,還能抽空去郊外看她的母親,而自己則像是坐牢一樣,整天呆在陰冷的上陽宮裏,仰望著巴掌大小的天。活著也像是死了,沒有快樂,沒有目標。蕭家是敗落了,雖然骨架還在,但內裏已經空了,她空有皇太後的名號,既不能呼風喚雨,也不能享受天倫親情,而真正想見的人也不是天天都能見到,還要遵守一大堆繁瑣的禮儀。早知如此,當時大長公主問自己是否願意繼續在宮裏生活的時候,就該一口回絕了她。
心中一歎,走到桌案前,提筆寫了封回信。她的信也簡單,先謝了夕夕的好意,然後又提醒她在外麵的時候一定要記得給她帶些新鮮的小玩意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