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驅之不散的恐怖分子(6)(3 / 3)

王直在獄中寫過一封《自明疏》,希望朝廷許他戴罪立功,剿滅海上諸夷,在疏文的最後,他念念不忘希望明政府能夠開放海禁,通商互市。朱厚熜在殺、撫之間猶豫了很久,令胡宗憲先把王直“羈養”起來,一養就是兩年,嘉靖三十八年,朱厚熜終於下達了死刑詔書:“直背華勾夷,罪逆深重,命就彼梟示。”

王直被斬後,首級被傳示海濱——這就是犯禁冒險者的下場。

4. 餘音,岑港之戰

王直被抓十多天後,王滶終於得到消息,憤怒不已,將人質夏正肢解殺死,一把火燒掉了船隻,率眾盤踞岑港,聲言為王直報仇。

王滶原名毛海峰,父親毛相是個犯了事被黜退的秀才,後來毛海峰和哥哥毛明下海做通藩走私的勾當。王滶為人有勇力,又擅長使用佛朗機等兵器,因而被王直收為養子,是王直最信賴的人。

嘉靖三十七年(1558年)初春,舟山群島四周的海麵上,密密麻麻擠滿了官軍的戰船。胡宗憲調兵遣將,俞大猷、戚繼光、盧鏜率領各路兵馬,開始了對岑港王直殘部的圍剿。

誰也沒有料到,這場最精銳官軍對孤守一隅的倭寇殘餘的剿滅戰,整整打了近一年。

岑港位於舟山之西,道路崎嶇,地形複雜。王滶事先堵塞了其他岔道,隻留下一條小路,率眾居高臨下,據險死守。

一開始,明軍士氣高漲,沿著狹窄小路魚貫而入,不料進到一大半,倭寇突然從後麵冒出來,前後夾擊,官軍大潰,死者過半。接著遭遇風雨交加的天氣,山洪暴發,王滶命令手下決堤水淹官兵,雙方都死傷慘重。

官軍久攻不下,大批新倭又乘春汛接踵而至,新舊倭寇合兵大約有三千之眾占據岑港。明軍隻好分兵進剿,疲於奔命,形成一個圍而不攻的態勢。

到了七月,見岑港之戰還無捷報送來,遠在北京的朱厚熜大怒之下,下詔削除了主將俞大猷、戚繼光的職級,最後限期一月內攻破岑港,否則所有將領逮捕進京!

胡宗憲不敢怠慢,親自坐船臨海指揮,率數萬官軍大舉進擊。王滶固守營寨,頑強阻擊。一直打到十一月,俞大猷、戚繼光等部付出了慘重代價,才進逼到王滶的大本營,官軍縱起大火,倭寇大亂,“官兵躡蹤,砍柵直入,斬首百餘。”

王滶率數百殘部從官軍包圍圈裏衝出一條路,逃到福建,不過沒多久就在海中遭遇颶風翻船身亡。

看上去,岑港之戰最終是“大捷”了。但一小股倭寇殘餘,居然給予官軍如此大的殺傷,防守了快一年才告失守。而作為十倍於敵的官軍,一個彈丸之地卻久攻不下,損兵折將,最後看著賊首王滶揚長而去,這真是莫大的恥辱。

不是倭寇太強,而是官軍太弱!官軍陣中,有一個將領無比感慨。

浙江參將戚繼光。

值得一提的是,在岑港之戰中,戚繼光的部下並不是衛所軍,而是三千名新募的紹興籍士兵。但是,募兵並不是萬能的,紹興籍士兵虛有其表,平時看上去軍容齊整,真正打起仗來膽小惜命,讓戚繼光大為失望。

募兵肯定沒錯,但是,聽指揮、不惜命的好士兵,你們在哪裏?

七、戚家軍,一個天才的作品

經無數曆史課本的熏陶,戚繼光在中國家喻戶曉,帶來的一個後果是:戚繼光這個名字,在多數人心目中更像是一個民族英雄的符號,一個概念化的抗倭名將。

但戚繼光是一個真實的人。他的性格集中了北方人和南方人的優點,既粗豪又細致,既固執又精明,既治軍嚴厲又善待士卒,既是個天才,又是個實幹家——他在一張由農民和礦徒組成的白紙上,繪製了一幅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作品。

1. 戚家最好的財產

戚繼光,字元敬,登州(山東蓬萊)人,世襲軍官家庭出身。戚家祖籍安徽定遠,戚繼光的六世祖戚詳早年參加農民軍,是跟隨朱元璋打天下的老部下之一,後來在雲南戰死。朝廷論功,戚家得到一個“登州衛指揮僉事”的世襲職位。

“衛指揮僉事”是個多大的官職?明朝的中央軍事領導機構有兩個:兵部和五軍(左右中前後)都督府,相當於國防部。兵部有調兵權,都督府有統兵權,兩者互相牽製。中央以外,全國各省有地方軍事領導機構,稱為都指揮使司,簡稱都司,嘉靖年間全國共有二十一個都司,相當於地方軍區。都司下轄的基層部隊是衛所,就是地方衛戍部隊。拿戚繼光家的職位來說,登州衛隸屬於山東都司-左軍都督府。

1個衛所一般下轄5個千戶所,1個千戶所下轄10個百戶所,1個百戶所下轄2總旗,1總旗下轄5小旗,一共有5000~6000名士兵。衛所的軍事長官稱衛指揮使,副手稱衛指揮僉事。所以,我們知道了,戚家世襲的“登州衛指揮僉事”是衛一級的軍官,品級是正四品。

戚繼光的父親戚景通為人正直,從小就對長子戚繼光嚴加管教,指望兒子日後能光宗耀祖,而戚繼光也顯露了將門後代的氣質,他從小就喜歡玩打仗遊戲,常常用泥巴砌成城牆,用瓦礫堆成陣壘,用竹枝做槍,用紙張做旗幟,由自己充當大將,指揮其他小孩作戰。《明史》載,戚繼光“幼倜儻負奇氣。家貧,好讀書,通經史大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