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迅速地成為了過去,李睿領著賜給他的兩個宮女快快樂樂地關門過上了小日子。上課時候的心不在焉依舊,下課卻不再跟我廝混,而是迫不及待地回宮,留我一個人百無聊賴。
跟隨我的宦官宮女們百般討好,可惜我對從小玩到大的什麼雙陸蹴鞠鬥棋一點興趣也沒有。結果現在每天下課,我都隻能在嘴上詛咒幾遍李睿的見色忘義,然後獨自一人,在大明宮中的每一個邊邊角角裏對花流淚,對月傷心。
這座宮殿實在太大,我之前在這裏生活了十二年,可能連這裏一半的地方都沒去過。而在李睿缺席的短短的半個月間,我卻幾乎已經將這裏走遍。
內廷西側與外廷之間有一條長長的甬道,宮人稱之為永巷,這裏幽靜深僻,白日沒有什麼人。據說這是宮女們的住所,大家白日要當差,所以沒人。
我最近挺喜歡這裏的,這巷子像是以前我家在江南的小巷,隻是牆要更高一點,看上去要更灰沉一點,下雨的時候,把侍從們留在後麵,一個人打傘走在這個巷子裏,經過許多深掩的小小院落,假想裏麵住的不是古代的宮女,而是我在現代的鄰居,這總會讓我產生一種真正的家的感覺,有時候我會輕聲背誦《雨巷》,年代久遠,詩句已經記不全,但是這並不妨礙我假裝自己是一個丁香一樣的姑娘,在這陰慘慘的巷子裏散發出迷人而有魅力的芬芳——沒錯,我現在正在犯的正是前世被稱之為思鄉的病,當然你說我是中二病我也沒辦法。
今天也下雨了,我趕緊打了一把傘在永巷中慢慢地走,這次的雨有點大,巷子裏慢慢開始積水,汙水沾濕了我的新鞋子,裙擺也開始濕了,粘膩的感覺透過衣物傳染到腿上,這讓我很難入戲。
不但如此,雨水還從傘沿流下,這巷子太窄,大傘用不了,我每次都是舉著一把訂做的小傘來的,這樣瀟灑是瀟灑了,卻很不防水,我的衣服很快就濕了大半,我沒再多想,順手推開一道門走進去,裏麵居然有人,那個站在屋簷下的小姑娘愕然地看著我,我沒有理她,直接推門進去,低矮的屋舍和撲麵而來的悶濕氣息讓我緊皺眉頭,門外的小姑娘也進來了,輕手輕腳地替我收了傘,跪下說:“婢子參見公主。”這年頭不同階級的穿著涇渭分明,在宮裏不需要認人臉,一看衣服就能知道身份。
我點點頭,讓她起來,她小心翼翼地看著我,而我則細心地打量這間房間。
這是一間十人房,兩麵是通鋪,一麵擺著簡陋的衣櫃。
那宮女把傘支在房內,從她自己地方拿出衣服鋪在床邊,我坐在她的衣服上,她遲疑一下,給我倒了杯水,又問:“公主怎麼到這裏來了?”
她的語氣不太像是循規蹈矩的宮人,對我也不那麼尊敬,不過也可能是因為我的年紀誤導了她,畢竟外貌上她還是比我大一點的,大約大個一兩歲?小姑娘很漂亮,皮膚白白淨淨的,看著很細膩,眼睛是圓圓的杏眼,說起話來天然地嘴角上翹。她不是春桃那種看著明媚的漂亮,而是透出一股沉穩的氣度,感覺像是大家閨秀一樣,不卑不亢。
“我來避雨。”我莊重、鄭重、穩重地說,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說完這句話楊娘子、小浪和我的宦官丞王詡帶著一隊人小心翼翼地推門進來,看見我在這裏,大家都出了一口氣,楊娘子說:“公主,下雨了,先回去罷。”
我看看外麵,雨越下越大,帶著幾陣雷聲,這樣回去身上一定濕透了,阿娘看見,一定會說我,於是堅定地搖了搖頭。
楊娘子顯然知道我在擔心什麼,輕輕笑著說:“讓阿詡背公主回去,我們給公主打傘,不會沾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