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說,這天下,就是一盤棋,下到最後,沒有輸贏,急景流年,落花流水裏,埋葬了好多無可奈何……

隻可憐,容顏易老,多生華發……

朱祁若信手翻著爹爹留下的詩句,偶爾邊框之處,會寫上幾句淡漠的話語。

爹爹喜靜,不喜鬧,最後那幾年,幾乎都是在書桌上度過的,淡淡的筆墨之間,總透漏著對那人無邊無際的思念。

她時常站在門邊看著爹爹看書,不願意去打攪。

爹爹看見她時會喊他過去,有時候會抱她在腿上,拿著詩詞念給她聽。

這首錦瑟,便是爹爹喜歡的。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她問爹爹是什麼意思,爹爹總是笑笑說,是想你姨姨的意思。

年紀略大之後才知道,姨姨是根本不會回來的,她恨爹爹,恨爹爹殺了她家裏的人。

可爹爹明明不是壞人,為什麼要恨呢?

爹爹說,不在一起,並不代表,是不喜歡了,或許,是為了成全,又或是,是為了執念。

那時候年紀小,不懂。

到了今日,她也不明白,隻是越發的恨柳寄悠,若不是她,爹爹不會死。

“小姐,城西的冷大夫過來了,旁人都說冷大夫看病最好,你給他瞧瞧,說不定就能好些了呢!”

門外是丫鬟小翠,前些年來的,爹爹走後,她的身子也越發的差了,十六了,卻形同枯槁,一點不見尋常人家孩子的模樣。

他們都說,這病是隨了梁王,怕是熬不了幾年便會油盡燈枯,王妃不信,偏要醫治,那女人時常送來補藥,也會讓人過來看看,可這病,是心病,若是柳寄悠不隨爹爹而去,隻怕這心病好不了。

年齡越大,越是明白,柳寄悠欠爹爹的,莫說一生一世,就是生生世世相生相隨,都還不清。

爹爹不怨她,她怨,爹爹心疼她,她不心疼。

日日夜夜,夢裏都是爹爹念那首詩的模樣。明明帶著笑意,卻說不出的淒苦,明明是她錯了,為何偏要袒護她,為何偏要不恨他?

“小姐……”

小翠輕喚了一聲,朱祁若抬眸,揮揮手,示意那人進門。

來人二十五六的模樣,書生打扮,普通的很,朱祁若躺在躺在躺椅上,那人才拿出一根絲線,小翠繞過朱祁若的手腕,那人可是號脈。

許久之後,收起絲線。

“敢問小姐,這病是否是從三年前開始出現的?時常頭疼,胸口發悶,不喜飲食,吃多了便會嘔吐?”

朱祁若點頭,那人淡笑,一時間,眉目生輝。

“我先給小姐開了一副藥,吃著若是好些了,我們再說接下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