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第一晚,許家人受傷的受傷,失蹤的失蹤,盡管眾人都不希望許老夫人知道實情,但終究是紙包不住火。
玉順和翠菊失蹤,住持派出上百名僧人跟許家恒去找,柳葉兒拖著傷腿跪在佛堂為她們念經祈福。碧珠清醒過來,得知她們徹夜未歸,心急火燎就要去找,宋世軍勸她念及許家彥不要衝動,殊不知許家彥早已隨許家恒下山了。
許家恒深信母親不會不打一聲招呼就走了,她和翠菊的行李還在齋房裏,昨晚也沒察覺她有何異樣,隻是,她們匆匆忙忙就跟碧珠跑了出去,要不是柳葉兒被僧人從後門救回來,他還不知道玉順出了事。
為了照顧許家昌和柳葉兒,許家恒壓抑住心裏的不安,眼看僧人們去後山尋找,自己又不熟悉山上的情形,隻能靜靜等待她們回來。然而,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玉順和翠菊仍是毫無音訊,許家恒在房裏來回踱步,胸口那團焦灼的火焰越燒越旺,幾乎要將他焚燒殆盡。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許家恒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他不能將母親的安危寄托在僧人身上,他熟悉母親的聲音動作,哪怕有一丁點兒微妙的發現,找到母親的希望也就多了一分。
與此同時,許家彥也在掛念玉順和翠菊,昨晚那麼危險,她們若是被發現就糟了,宋世軍為他上藥治傷,告誡他萬萬不可離開房間半步。許家彥豈是貪生怕死之輩,他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許家恒考慮,玉順雖不是他親娘,但她為了救他不顧生死,這份恩情他怎能不報答。
宋世軍前腳剛走,許家彥就去找許家恒,許家恒不曉得許家彥為何鼻青臉腫,但他滿腦子想著母親,心慌意亂也顧不得這麼多了。兄弟倆在僧人們的陪同下找遍了整座山,別說哪裏有她們的影蹤,就連一件物事也沒留下。於是,許家彥又回到事發現場,昨晚,他和玉順在這兒分開,之後,她又去哪兒了呢?!
附近的草叢有碾過的痕跡,依稀還有斑斑點點的血跡,許家彥不敢告訴許家恒昨晚有多凶險,他怕許家恒會往壞處想。僧人們找到了幾枚飛鏢,他們確信有江湖中人來過這裏,關於地上的血跡,有可能是被捕獲的獵物,有可能是那夥人黑吃黑,也有可能……
沒人願意往下想了,玉順和翠菊目前失蹤,並不意味著她們有性命之憂。找不到人反倒成了一種安慰,最起碼,許家恒心裏還有一絲希望。
許家恒寧願相信玉順和翠菊走失了,她們不熟悉山路,一時難辨方向,很有可能走到叫不出名的地方。再過幾日,終究會回來的。至於她們被盜匪擄走的說法,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肯相信。但不管怎樣,隻要活著就有希望。
許老夫人不顧王媽的勸阻,先是去看了碧珠和許家昌,碧珠不敢告之實情惟有裝暈,她本來就受了驚嚇,再加上近日操勞過度,不用裝也像是真的。許家昌躺在榻上唧唧歪歪,見了老夫人更是委屈得要命,將那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苗氏恨恨地數落了一頓。苗氏沒有為自己辯解,低著頭若有所思地想著什麼,許家昌的數落這耳朵進那耳朵出,對她壓根沒有影響。
接著,許老夫人又來看望雙手被燙傷的阮氏,哀歎許家多災多難。阮氏那雙手挖坑挖出了血,回到寺廟才發現自己渾身上下都是血,阮氏不敢驚動丫鬟,打來冷水洗去了血汙換身幹淨衣裳,但這雙手實在難以掩飾,思來想去隻能用紗布纏得嚴嚴實實佯稱燙傷。
許老夫人回到佛堂,看見柳葉兒一瘸一拐地起身上香,鼻子一酸,不禁老淚縱橫。聽說許家恒和許家彥下山去找不知所蹤的玉順和翠菊,她這心裏本就七上八下不得安寧,看過受了傷的孫子媳婦更覺難過,眼看天色已晚,許家恒他們遲遲未歸,柳葉兒傷心欲絕地祈福禱告,她已經想到事態有多嚴重。
許老夫人拒絕王媽的攙扶,走過去和柳葉兒並肩跪下,她虔誠地向佛祖禱告,隻要許家人平安無事,她願意付出一切。寺廟住持帶領弟子念經,平靜如水的心波瀾四起,許家一向虔誠,不料上山還願竟然連生災禍,究竟是天意還是人為?!無論如何,但求佛祖保佑許家渡過此劫!
許久,許家恒和許家彥終於回來了,住持看到弟子們垂頭喪氣的樣子,無奈地歎聲“阿彌陀佛”。柳葉兒滿懷希望的心頓時跌落穀底,身子一軟癱坐在地上,絕望的淚水潸然而下。許老夫人轉身看向許家恒,強作鎮靜地問他情況如何,許家恒表示暫時沒有發現,明天繼續去找。
許老夫人點點頭,由王媽扶著走了出去,回到齋房沉默片刻,望著跳躍的燈火,不知不覺淚流滿麵。起初,她壓抑著不哭出聲,但一想到生死未卜的玉順和翠菊,就忍不住放聲痛哭,後來,她吃力地張大嘴喘息著,好像有一雙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王媽聽到動靜匆匆趕來,取出銀針迅速紮了幾處穴道,許老夫人這才能喘過氣,愣了半晌,虛弱地趴在桌上傷心垂泣。
許家彥怕許老夫人看到自己的樣子更擔心,回到寺廟直接進了碧珠的齋房,看到母親已經醒過來了,稍稍鬆了口氣,輕聲喚道:“娘,你好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