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進入冬月,在初雪剛剛落下不久,李慕崎接到李書衡之旨。
李書衡終於在那一日封賞李慕崎,李慕崎終於等到了李書衡的旨意,終於盼到了那個結果,終於將心中壓抑許久的那一口氣舒出:他的願望,終在那一日,實現。
踩著皚皚白雪,聞著散在空氣中的昨日殘香,嘴角之上不禁勾起一個迷人的弧度,將頭抬起,望著天空之上的飛雪。忘記了寒冷,伸手接住幾朵飛雪,盯著他們在手中慢慢的融化,方才舉步。身子已變的十分的輕靈,忘記了疲憊。
李慕崎等到的是隸屬衡的賜婚,但是卻未言明婚期是何時。李慕崎問過李書衡,為何此時不定婚期?李書衡找來一堆十分合理的理。聽著那些理由,李慕崎默默的點頭,隻能認可。
那些理由是那般的無限可擊,根本找不到一絲漏洞,李慕崎隻能同意,認可。
初雪剛融,又近年關。街道之上一片歡快的景象,處處透著笑意,透著濃濃的年味。即使,人與人之間會有些小的摩擦。亦會在麵上笑意中將此事擱置,忘卻。
這幾日是最忙碌的幾日,亦是各府衙最清閑之時。人們在歡快的氣氛之中,度著每一日,等待著那一日,亦在忙碌的準備迎接那一日。
終於,那一日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早來臨。遍地紅妝,處處生香。麵上的笑意,隻怕是一年之中最是歡愉,最是幸福。踩著歌聲,踏著歡快,蕩漾在每一個角落,遊弋在每一處清風。
李慕崎未曾有過閑暇的時間,他一直在忙碌,卻不再為自己婚事忙碌,亦不再為那一日忙碌。他在忙於搜尋那個人的證據,找尋那個人的漏洞,尋找那個人的最害怕之物。以致於,韓詩韶知道自己的婚事之事,是韓忠邦將此事告知於她。而她,卻不曾見到李慕崎之麵,甚至聽不到李慕崎的蕭聲,隻能於自己的小園之中,抬頭望著屋前的那個高高的屋脊。
那一日,李書衡等上恢弘的城樓,登高而望,望著跪伏在城腳之下的數萬黎民百姓,聞著飄蕩在空氣中的歡呼之音,聽著響在耳邊的祝福之音,望著黎民百姓身上散著的祥和之氣,受著他們的祝福與朝拜。
待李書衡進入暖閣,司禮監取過李慕崎所書之旨,與城樓之上高呼。言畢,一片“萬歲之聲”之城樓之上下回蕩,久久不散。
這是李書衡刻意為之,想叫天下之民知道。他是一個多麼愛民之君,亦叫天下之民知道,李書衡是一個怎樣的君主,亦叫那些老臣瞧瞧,李書衡是怎樣的一個人物。
國宴終於開始,參加國宴之人,不是皇親便是國戚,亦或是侯王將相之流。而今年,李書衡特旨:凡五品之官,皆可入朝,參加國宴;而且在皇城腳下,特設萬人宴,於黎民百姓。
國宴之後,便是家宴。而這,卻是李慕崎最不想參加之宴。
李慕崎在那個家宴之上,仿佛就是一個多餘之人,難以找到他的位置,難以找到他的歡愉,難以找到他的容身之處。李慕崎本就是多餘,在這個家宴之上,亦是實在的太過刺眼,也太過礙眼。總會有幾道冰冷的目光望於他的身上,令他十分的不適,渾身仿如蟲咬。而李慕崎卻隻能任由那幾道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麵上還得浮起一絲笑意,仿如不知此事。忍受著煎熬,忍受著折磨。
李慕崎眼底深深望著那個高坐軟塌之上,腳邊擺著兩個暖爐之人,望著她嘴角之上勾著的那笑容,望著她眼角之處,厚厚的皺紋堆起的笑容。心中不禁湧出一股冰冷的恨意,將他麵上的笑容凝結,冰封在那一張麵容之上。眼角之處,亦在慢慢的流露李慕崎內心的恨意。倘若,張鳳娘此時望來,定會瞧到李慕崎的恨意。
李慕崎總以為自己已經不再恨她,已經將自己的恨意丟在那一場殺伐之中。卻在此時突然明白,自己並沒有一刻將此恨放下,那時隻不過忘記。
心中的恨,絕不會消失,隻是會偶爾的被遺忘,但是它總是會在某一個時間出現,那時卻發現,它已烙印在心間,而且那烙痕是如此之深。
家宴終於在李慕崎的無奈與心間的歎息之下,伴著自己濃濃的恨意結束。而此刻,李慕崎踏著回自己住處的步子,是如此的輕快,如此的心安,亦是如此的舒暢。迎著吹拂在麵上的寒風,感受著風中夾帶著的氣息,將心中的陰鬱緩緩衝開,還未化去不快,隨風緩緩散在心底,亦將心中深深的恨意潛藏,藏在自己不敢觸碰的那個地方——那也是他曾經最歡愉之地。
穆荷穿著一身新衣,嘴角之上掛著甜甜的笑意,趴在窗邊,舉目望者那一片燈火之地,望著未曾合上的紅門,望著那個心中等待的身影,待見到那一抹身影終於出現,麵上的笑意不覺更深,踏著歡快的腳步,匆忙跑出,留下道道香氣,在空氣中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