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政綱終於在那一日一病不起,整整一個月不曾下過床。其實,他的病,早在半個月左右的時候已經無礙,但是不知為何,張政綱就是不願從床上走下,就那般懶在床上又過了十數日。張政綱賴在床上,不僅是因為他想要逃避,亦是在懷念,回念曾經的點滴;而且,張政綱如此,亦是想要改變一個人的心意,他知道:隻有如此,才能夠將那人的心腸軟掉。
整整一個月,不曾有過一人探視張政綱,就連張鳳娘,亦不曾派過一個人,探視或是詢問過張政綱的病情,仿佛所有的人已將張政綱遺忘,忘記世上有這樣的一個人。隻有一個人的言語曾經鑽入張政綱的耳中,那是李書衡的言語,“既然張相身體有恙,便安心在家養病,朝中之事不必掛在心上,莫要為朝中之事費神。至於張相在這一段養病的時間,職權暫由李慕華暫代,”最後還是詢問的言語“張相,可認同朕的決定?”
張政綱對於這個人選絕不會拒絕,而且,李書衡此言並不是他身邊最是信任的內侍監傳話,而是一名青衣小太監將這一番言語傳於張政綱。即使那時張政綱頭腦不是十分的清明,但是他還是能夠猜到李書衡的用意這並不是征詢張政綱的意見,而是告訴李書衡的決定。那一句詢問的言語,隻是一個樣子。
李慕崎又怎會不知道張政綱此時的心情,有怎麼會不懂張政綱是因何事而生病。此時,又有一個問題糾結在心中。
李慕崎掙紮許久,終於無奈的長聲一歎,心中漸漸被他那泛濫的憐憫之心所控,不得不按照此時的心境做下了一個決定——亦是張政綱希望的那一個決定。李慕崎的心腸終究,還是沒有他曾經想象的那般堅硬,總是會被他人的情緒與流露出的淒慘之狀所左右。不禁,將桌上的那一張他注視良久,滿是字跡的紙揉成一團,用力的仍在垃圾筐中。這一幕,恰被穆荷看在眼中。那一張紙,穆荷很是熟悉,即使不將那一團紙展開,穆荷也知道紙上的內容,畢竟,那是影響李慕崎許久,李慕崎亦為它深思煎熬許久之物。
穆荷將一杯安神之茶輕輕的放在李慕崎的眼前,又壓著腳步,將燃盡的香灰取出,從新點燃。嫋嫋的香氣瞬間浮起,飄蕩在屋中。透過窗戶吹進來的風,將那一縷香氣一卷,送入李慕崎鼻息之中,將李慕崎深鎖的眉頭緩緩展開。
李慕崎麵上的痛苦緩緩散去,漸漸的浮出一抹笑意。將眼前那一杯香氣撲鼻的茶水喝下,身上瞬間拂過一陣舒暢之感,將麵上的煩惱一掃而光。但是,終究還是難以將他心中的傷痛掃去。李慕崎知道心間的那傷痛絕不會愈合,隻會慢慢的遺忘,慢慢的被自己藏起,永遠不會忘記,亦不會改變,即使將曾經奪走他的幸福,帶給他這樣的傷痛之人,此時將他們帶到自己的麵前百般折磨,令他們受盡世上最是殘酷的折磨,亦不能將他心中的傷痕抹去。那一絲傷痕,終究會留在他的心間,伴他一生。
張政綱終於踏下那一張躺了月餘的床。此時,麵上雖然還帶著病態的蒼白之色,雖然他的麵上依舊看不到一絲紅潤的血色,他的眉宇之間依舊隱在病態之狀,但是他的身體已經無恙。哪些症狀,隻不過是張政綱躺了月餘留下的一個完美的偽裝,他帶著這一身偽裝,想要試探一個人,看他是否已經放棄心中的執念。
李慕崎見到張政綱如此摸樣,果然露出了張政綱期待的神色,麵上浮著不忍之色,將目光緩緩的移去。嘴唇上下浮動,卻並未講出他想要說出的言語,隻是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深深的望了一眼張政綱,緩緩踏向大殿。望著李慕崎的那一抹背影,張政綱蒼白的臉上緩緩浮起一陣紅潮,嘴角之處綻開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