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作回報,言說滿都啦率部在黃河一帶紮下營寨,連營三百餘裏。
一將道“既然敵軍已退,為何會在那處紮營?”
“敵軍怎會退?”李慕崎輕聲一歎,望著窗外,緩緩道“真正的戰爭,這一刻方才打響。”
“將軍是說,戰爭剛剛才爆發?”
“是,攻城,他們沒有優勢,在那一片遼闊的草原之上,才是他們真正的戰場。”李慕崎又是輕聲一歎,道“而我們不得不在草原之上與他們決戰。若不戰,將永無和平···”
戰,有兩種:一種為戰而戰,一種卻是為了和平而戰。為戰而戰者,隻為內心的欲望,隻為心底的那濃濃的掠奪之意,心中占有之意;而為和平而戰者,隻是想用戰爭的手段,撲滅敵人心中的欲望,帶來和平。而這樣的和平,又能夠維持幾何?能夠堅持幾載?
或許,會有那麼一天——和平的一天,那一天,人們的心中不再有掠奪的欲望,不再有嫉妒的目光,心中隻有仁愛之心,隻有憐憫之意。但是,那一天何時會來?李慕崎在問著自己,亦在問著蒼天···
李慕崎將襄城的殘軍留在城中養傷,又撥下一萬人馬,留守襄城。
第二日,率率部向巴圖魯方向而行。不幾日,已經與韓忠邦合兵一處。來到韓忠邦的營中,犒賞營中將士:設下一宴,令眾將士縱情開懷暢飲。望到眾將士麵上開懷的喜悅,心中襲過一陣溫暖之意,亦拂過陣陣的痛苦之感:若非這一場戰爭,他們本該如此,本應如此。隻因戰爭,才將他們麵上的歡樂帶去,用滿滿的仇恨與殺戮將歡樂掩蓋,甚至埋葬···
見到李慕崎獨自一人自席間離去,韓忠邦亦找了一個理由。離開身旁的諸將,悄悄的隨著李慕崎來到一處偏靜之地。見到李慕崎緩緩的將頭抬起,望向了天上掛著這一輪殘月,將手中執著的杯中酒,一仰而盡,輕輕的走到李慕崎的身邊,亦抬著頭,望著天上的明月···
而就在韓忠邦站於李慕崎身旁之時,一道目光已經落在二人身上,緊緊的注視著二人,仿如一尊神像,自亙古之時,就已經如此,不知疲憊,亦不曾被人發覺···
一束月光,透過層層細葉,緩緩的將淡淡的光芒落在李、韓二人身上,眼前,將他們麵前的景色點亮:嫩綠的淺草之中,點著幾朵待放的野花,夜風微微,輕輕的搖弋;朵上、葉尖,滴著夜風中的水氣,令她們更加的嬌豔,更加的美麗。但卻無人欣賞,他們隻望著天上的那一輪殘月,而忘記了腳邊的風景···
“這一場戰爭,不知何時才會終結?”韓忠邦收回目光,輕聲言道。
韓忠邦本不是一個好戰之人,他本是一個好武之人,更皆自他親妹嫁於李慕崎。常常尋一個借口過李慕崎之府,難免不會沾上李慕崎的脾性。或許,韓忠邦之所以未如此,並非因為李慕崎,而是因為他自己——他自己的那一顆仁心。心,不變,人便不會變,人若變了,必是他的心變了。並不是因為身旁的他人。亦絕不會是因為世間的改變,而是因為人心+心底深處的欲望。他人,隻不過是他找來的一個安慰的借口而已。
“心中不思安寧,不思和平,世上的戰爭絕不會停息,隻會暫時的停歇。”李慕崎亦將目光緩緩的收回,輕聲道,“所謂戰爭的終結,隻會成為我們心中的希望···”
“難道不會出現那樣的一天嗎?那一天難道不存在嗎?”
李慕崎隻是淡淡的笑了笑,沒有回答。因為他的心中沒有答案,他也想要尋一個答案。此時,他做的所有的事,所有的努力,亦是想要尋那一個答案···
晚風,依舊在身旁呼嘯,在淺草間流淌,在夜空之中俯瞰著大地。變的很是安靜,不見了方才的怒吼,亦不見了方才的咆哮。隻有夢裏人的酣睡之聲,隻有夢中人的囈語之音,在草間遊走,在微微的火光之中遊走···
草原,曾經李慕崎無數次的想象,想象他的遼闊,想象他的美麗,想象著奔騰的馬,想象著天上的飛鷹。但是,他的想象,終究不及眼前的美景,終究不及此時眼中倒映著的畫麵。他的想象,總是缺少了一種靈動,總是缺少了一種草原之上特有的歡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