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拍打著屋簷,奏出泠泠樂章。遙看遠處的宮門被遮掩在清冷且龐大的雨幕中,迷迷蒙蒙的好似觸不可及。
本就不勝寒的皇宮在這時,愈發顯得冷寂。
偏生長樂宮熱鬧的很。小梨子打禦膳房回來的第二趟,碟子裏已沒了點心。他皺巴巴著一張臉,委屈得像個小媳婦,哀怨怨的盯著眾人,無聲勝似有聲。秦嫋嫋被他的模樣惹得心情更加愉悅,賞了他一些別的吃食。
李存之笑岑岑的凝望著樂在其中的秦嫋嫋,一雙眼睛漸漸彎成兩道新月,熠熠生輝。
“側妃,奴婢忽然想起一件事兒來。”菱花俯著身子,趁著太子殿下不注意,套在秦嫋嫋的耳邊低聲道。
秦嫋嫋沒怎麼上心,隨口問道:“什麼事?”
“是沈公子送來的衣裳。奴婢昨日給您拿衣裳去清洗時聞見衣裳上麵有一股子奇怪的味道。”她指了指蜜桃,道:“蜜桃也聞了,說是有點像薑花的味道。”
長樂殿忽然安靜了下來,個個都是目不轉睛的盯著菱花。
蜜桃自人堆裏走出來,福了福身,道:“奴婢入宮前,家住蜀南。那裏種有一種花就叫做薑花,它的味道奴婢很熟悉。隻是側妃儒裙上的氣味似乎不止薑花的香氣。而且,薑花的香氣隻有一點點。若不是奴婢打小就熟悉薑花的味道,奴婢也聞不出來。”
“薑花有什麼用?”秦側妃表示疑惑之。
李存之沉了臉色,臥蠶眉攏到一處,眉宇間聚了幾分疑思。他換了個位置坐下,麵朝殿門,“蘇喜,你去太醫院將安禦醫請過來。”
蜜桃搖了搖頭,“奴婢也不知道這薑花有什麼用,隻知道它開出來的花是白色的,遠看像一隻蝴蝶。所以奴婢的故鄉人也叫這種花叫蝴蝶薑、白蝴蝶。”
“哪些衣裳沾了這種香氣,都拿出來看看。”
菱花瞄了眼蜜桃和櫻桃,那二人便去衣櫥裏將沈白那回送來的衣裳都拿了過來,一件不多一件不少的擺在二人的眼前。
“就是這幾件。”菱花走到蜜桃的跟前,將她手裏那件水綠色繡花儒裙展開了來,道:“奴婢發覺有異樣後,特意留了一件,當時就想與您說的來著,後來被別的事情給弄岔了。方才聽您打賭的時候說衣裳,奴婢才給想起來。奴婢知罪!”
秦嫋嫋擺擺手,不以為意,“能想起來就是好的。而且也不一定有什麼事,別這麼緊張。”
“以後做事仔細些,有什麼事情不論大小早些說出來,別等出了事情再說知罪。”李存之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將她手裏的衣裳杵在鼻尖嗅了嗅,警告道:“下不為例。”
菱花屈了屈膝,“奴婢謝太子殿下。”
見李存之聞得認真,秦嫋嫋也想聞一聞那是什麼味兒。她抻著脖子伸到李存之的腦袋邊,道:“殿下,臣妾也想聞一聞。”
那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將儒裙扔在桌子上。
等了片會兒,蘇喜與安景初進了長樂殿。安禦醫那一身官服略顯潮濕,裙擺處沾了不少水漬,可看起來卻是一塵不染的模樣。他躬著腰身,行了個禮,“不知殿下招微臣來,所為何事。”
李存之抬起骨節分明的手指,指著那件水綠色儒裙,道:“這件衣裳沾了些東西,你且仔細看看。”
安景初看了眼桌子上的衣裳,拿在手裏,靠著鼻尖仔細地嗅了嗅。儒裙所沾的氣味雖不是很重,但對他來說卻是足以。未幾,他放下儒裙,與李存之道:“回殿下的話,這儒裙上沾了些薑花的香氣。還有另一種香氣,是來自麝香。”
他直著身子,道:“許是有人將薑花和麝香各自磨成了粉末,後攪合在一起,無意中或不知不覺的灑上了秦側妃的儒裙。其用量並不是很重。”
“菱花,一共多少件衣裳有這種味道?”
她屈了屈膝,道:“回殿下的話,一共有十六件衣裳,都有這種奇怪的味道。”
李存之斜眼乜視於安景初,“每件用量輕微,卻件件衣裳都沾有這些粉末。安禦醫,你說這用量是重還是不重?”
一直憋聲的秦嫋嫋也有些好奇,她瞪著眼睛,炯炯有神的看著有些錯愕的安景初,道:“我隻曉得麝香可以做香料,別的還有什麼用處嗎?跟薑花用在一起,難道還有更多的效果產生?”
“回秦側妃,麝香是孕婦不能碰的一種香料。麝香的味道聞了久了,可能會導致流產。而麝香的粉末是沾在側妃的儒裙上,與秦側妃的身體時刻接觸。久而久之也會滲入體內,對胎兒和母體都很不利。而薑花對孕婦來說也是禁忌,效果卻不是很明顯,許是有人想用它來遮掩麝香的味道。”
秦嫋嫋眨了眨眼,道之:“好在我還沒碰過。”
“既然秦側妃沒有碰過,那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礙。”安景初神色認真。他暗自揣度幾分,又道:“殿下若是不放心,微臣可為秦側妃診上一脈。”
為了確保秦嫋嫋與她肚子裏的小皇孫都沒事,李存之自是叫安景初好好地為秦側妃診脈看看。結果自然也是沒有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