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宮裏,各宮妃子都已散去。秦嫋嫋嘴裏哼著小調兒,腳步輕盈地在最前頭走著,將太子殿下撇了好些距離。菱花回頭注視著眼似含笑的太子殿下,以及與殿下並肩而行的杜側妃,說不清心底那股情緒是憂還是喜。
倘若殿下真的從此將杜側妃放在心上,那她家的側妃也未免有些可憐。然則,她覺著如果真是這樣,說不定她家側妃不僅不會難過,還會歡欣鼓舞的祝賀。
杜子熙走在李存之的左側,微微垂著臉,剪水的雙瞳泛著淡淡的光芒,卻是道:“殿下,嫋嫋還懷著身孕,您還是多陪陪嫋嫋吧。”
緘默片刻,她呢喃道:“臣妾一人走著,也習慣了。”
李存之這才拿正眼瞧她,也是他第一次如此認真地端詳杜子熙。她一聲水綠色儒裙,裙擺繡著栩栩如生的芙蓉,清新雅致,似走在荷花池裏的仙子。怪不得秦嫋嫋誇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比之秦嫋嫋,她確實生得更美些。
“子熙,你這不是又說傻話了。”杜若本走在二人的前頭,側耳聽見杜子熙所說,便特意緩了腳步。待二人追上來時,她笑道,“太子殿下難得陪著你,你不好好地與殿下多說說話,還想著趕走殿下,也太不懂事了些。”
杜子熙微微側著臉,雙頰泛著淡淡的酡紅。李存之恍若未聞,那雙含笑似的眼眸越過前頭的麗妃等人,直直的望著秦嫋嫋。
也不知她發現了什麼好玩的,竟是蹲在那裏不走了。
可邊上站著的菱花卻露出焦急的神態。她筆直的站著,除了一雙眼珠子在動,其餘部位皆保持著僵硬的狀態。她的眼底,竟有幾分潮濕。
李存之顧不得惠妃又唧唧喳喳的說了什麼,腳步快了許多。
有人注意到秦嫋嫋,隻當她那裏有有趣的東西,紛紛走過去觀望。方靠近了些,倏地冒出一連串的驚呼聲,此起彼伏,跟放鞭炮似的,將秦嫋嫋腳下盤踞著的小東西嚇得四處亂竄。竄了一會子,這小東西忽的不動了。
麗妃回過頭來,衝著杜若驚叫:“蛇,蛇!”
李存之蹙著眉羽,急匆匆地趕過去,一把拎起秦嫋嫋,跳開一段距離。他壓低了聲音,含笑般的眼眸似乎能噴出熊熊烈火,“你就不能安生些。”
“殿下,臣妾冤枉。”秦嫋嫋無辜之,“這條小蛇是之前臣妾在林子裏遇見的那隻翠青蛇,不知怎麼溜到了這裏,許是循著主人的氣味來的。正巧臣妾撞見了,它對臣妾也有幾分熟稔,便在臣妾的腳下纏了會兒,與臣妾說了會兒話。”
他眉峰跳了跳,有一股捏死她的衝動。她卻是興衝衝的繼續道:“臣妾從前在書裏看過,這種蛇看著嚇人,其實他的膽子比人還要小許多。方才被各位娘娘嚇了一遭,如今恐怕已經一命嗚呼了。”
李存之被她臉上的表情惹得發笑,心裏的怒火也消了不少,仍是沉著聲音,道:“再怎麼膽子小,它也是條蛇!”
“殿下,您過來。”秦嫋嫋窩在他的懷裏招招小手,附在他的耳邊,竊竊私語,“翠青蛇都是膽小怕生的,而且皇宮裏不可能養著這東西,一定是誰偷偷的養著。臣妾覺得,它的主人一定就在這些人當中。以此誘出它的主人,是最好最便捷的法子,所以臣妾才……”
“哼!”李存之輕哼,眼角攀附著笑意,“就你最有理。”
“它怎麼不動了,莫不是死了!”麗妃臉色略顯蒼白,壯著膽子走進了幾步,卻又不敢靠得太近,隻好停在一丈外,哆哆嗦嗦的看著。她側後的安嬪被宮女攙扶著,纖指指著翠青蛇,直打顫,“它一定是裝的,它想趁我們不注意的時候咬我們。”
相較之下,婉妃與茹嬪要鎮靜些,雖也有些花容失色,但還保持著端莊溫婉的儀態。婉妃道:“它應該是死了的,不然不會紋絲不動的。”
“也就是一條小青蛇,看你們都嚇得,跟見了鬼似的。”杜若說著又踱了幾步,吩咐著身邊的宮女,“綠柳,你瞧瞧去。”
那綠柳應了一聲,小跑著過去,小心翼翼的撥弄了半會兒,又跑回頭,“娘娘,奴婢瞧著它應該是死了。”
“死了的東西,有什麼可怕的。”杜若將在場之人一一媚眼掃過,踏著蓮步離開此處。
杜子熙仍是有些怕那東西,伸手便想攔住杜若,卻捉了個空。倒是秦嫋嫋倏地喊了句,“等一下,惠妃娘娘。”她掙開李存之的禁錮,一溜煙的跑到小青蛇的跟前,道:“怎麼說我跟這條小青蛇也有幾分淵源,想把它給埋了,不至於讓它死了都沒個安穩的睡處。”
杜若驚訝之,“秦側妃這話的意思是……你在林子裏遇見的就是這條蛇?”
秦嫋嫋肅然頷首,瞥了眼嚇得不行的菱花,指著蘇喜道,“蘇公公,你去找個好地兒把它給埋了,可不準隨意搪塞過去。”她眉腳挑了挑,和著奸詐的笑靨。
蘇喜愁著一張臉,找了個帕子,將這條小青蛇裹進帕子裏。皇宮屬陽,自然是不能有這些汙穢的東西埋在它的地裏頭。蘇喜如是想著,傷心的看了會兒太子殿下,認命的帶著這條小青蛇離開此處,離開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