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世祖武皇帝鹹寧二年(公元276年)
……而朝議方以秦、涼為憂,祜複表曰:“吳平則胡自定,但當速濟大功耳。”議者多有不同,賈充、荀勖、馮尤以伐吳為不可。祜歎曰:“天下不如意事十常居七八。天與不取,豈非更事者恨於後時哉!”唯度支尚書杜預、中書令張華與帝意合,讚成其計。
司馬昭滅蜀、司馬炎登基已經十多年了,晉國得到了十年和平。中國社會的自我修複能力是很強的,有十年和平就能恢複,有二十年和平就能繁榮,有三十年和平就能大國崛起,前提是皇帝不要折騰。
司馬炎在泰始年間(公元265—274年),政治上沒有經國遠圖之策,但經濟恢複是做到了,國力上升,所以開始研究平定吳國,睡榻之旁不容有人酣睡,皇帝之旁不容有人稱孤道寡。
吳主孫皓主人翁意識太強,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荒唐程度,隻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做不到,政事失和,強鄰覬覦就是自然必然的了。
當時晉國朝廷貌似有兩派,一派是平吳派,另一派是反對派。
在這個問題上,賈充有點失算,他反對討伐吳國的,公開的理由是北方鮮卑人不斷騷擾,所以他這一方以“秦、涼為憂”。明末清初學者王夫之深挖賈充的思想根源:“賈充之力阻伐吳也,不知其何心,或受吳賂而為之間,或忌羊、杜、二王之有功而奪其寵,皆未可知。”一是吳國向他行賄,這種事中國曆史上很多,但是賈充受吳國賄賂沒有證據,後世史家對賈充都沒有好感,如果有的話,肯定會大肆宣揚;二是懷疑賈充忌妒羊祜、杜預平吳立功,這個心理或許有之。王夫之最狠最大膽的推測是,“充知吳之必亡……以俟武帝之沒,己秉國權,而後曰吳今日乃可圖矣,則諸將之功皆歸於己,而己為操、懿也無難”。王夫之推斷,賈充想等到司馬炎死後,自己掌權後再去平滅吳國,這樣就可以遠學曹孟德,近仿司馬氏,通過對外戰爭掌握兵權,篡黨奪權自己做皇帝!我們說居心叵測,王夫之居然把賈公閭的居心給測出來了,功率強大!
“統一祖國”是終極正確,國家要統一這是必需的。對於司馬炎來說,統一既是司馬王朝合法性的宣示,也是政權穩定的必要條件,南邊的吳國不僅是在臥榻旁酣睡,而是經常伸過手來亂揣亂摸,騷擾邊境。司馬炎對滅吳的目標從來沒有懷疑,但是對滅吳的時間和條件是沒譜的。主伐派羊祜、杜預、張華等說:“這個菜可以點。”賈充、荀勖、馮等則說:“這個菜確實沒有。”一來一往,車軲轆話差不多聊了十五年,在早婚早育的年代,這就又是一代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