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7章 “朕是個什麼東西?”(1 / 2)

晉世祖武皇帝太康二年(公元281年)

春,三月,詔選孫皓宮人五千人入宮。帝既平吳,頗事遊宴,怠於政事,掖庭殆將萬人。常乘羊車,恣其所之,至便宴寢;宮人競以竹葉插戶,鹽汁灑地,以引帝車。而後父楊駿及弟珧、濟始用事,交通請謁,勢傾內外,時人謂之三楊,舊臣多被疏退。山濤數有規諷,帝雖知而不能改。

最難經受的考驗,是勝利的考驗,是長期執政的考驗。

司馬炎當上皇帝十六年了,認為很多問題都理順了,一切都盡在掌握,又取得了平吳的勝利,天下歸為一統,聲望如日中天,於是整個人的心態和狀態全部發生改變:頗事遊宴,怠於政事。

人性都是好逸惡勞,作為領導者,最怕的就是懈怠。內心一懈怠,問題和麻煩就會增加;問題和麻煩一增加,就更是不耐煩。要麼委任他人,要麼諸事拖延,一個國家,一項事業,由盛轉衰,由強至弱,轉折點多半在領導人內心鬆懈的一刹那。尤其在沒有製度體製保障的情況下,這一鬆懈就可能是一蹶不振萬劫不複。所以,領導人的任期製是必需的。

司馬炎把工作重心和個人精力全部投放到聲色之上,從興致勃勃玩到百無聊賴,晚上找哪個女人睡覺,自己都無可無不可。於是弄個精致的羊車,讓喜羊羊拉著在宮裏瞎逛,喜羊羊停在哪位美女的門前,哥哥我就歇在哪裏。於是宮人都在自己門口掛上新鮮的竹葉,撒上鹹鹽,姐留的不是喜羊羊,留的乃皇上也。

對晉政權長治久安破壞最大的,一是諸王帶兵,二是罷州郡兵,平吳之後,天下分十九州,郡國一百七十三。司馬炎下詔:“悉去州郡兵,大郡置武吏百人,小郡五十人。”維穩的壓力這麼大,每個郡才部署五十到一百人,不要說人民揭竿而起,就是一般的群體事件,集體上訪都應付不來。“及永寧(晉惠帝司馬衷的年號,公元301—302年)以後,盜賊群起,州郡無備,不能禽製,天下遂大亂”。天下“唯兵是鎮”,沒有基本的治安力量,等於天下有事,隻好讓各州郡“兵民兼治”,州鎮權重,結果自然是地方割據。

平吳之後,並不是天下太平,“漢、魏以來,羌、胡、鮮卑降者,多處之塞內諸郡。其後數因忿恨,殺害長吏,漸為民患”。當時就有大臣提醒司馬炎,司馬炎不聽。

漢桓帝曾問大臣爰延:“朕何如主也?”皇帝很關心輿論對自己的評價,尤其是內心不怎麼自信的皇帝。司馬炎也問大臣劉毅:“朕可方漢之何帝?”漢帝國的皇帝從好到壞,從優質到劣質,從奢侈品到地攤貨樣樣齊全,你隻要說我像漢帝國哪一個皇帝,我自個兒就知道自己是什麼貨色了。

劉毅回答說:“您好比漢之桓靈。”桓帝、靈帝是大漢失國的主要責任人。

司馬炎還是有點娛樂精神的,知道劉毅是在製造一個抑揚頓挫的藝術效果,於是笑道:“不至於吧?”

劉毅說:“桓、靈時代賣官,收入的錢入國庫;陛下您賣官,全部進入小金庫,從這個角度看,您還真是不如桓靈。”

司馬炎一聽笑容更燦爛了,心說,這幫傻大臣老是愛在宮府家國這些問題上較真,錢放哪兒還不都是老子的。算了,哄哄他們拉倒:“在桓靈時代,哪有你這樣的直臣,哪有這樣的諍言?哈哈哈哈。”

劉毅一聽,當晚夜不能寐,欣然命筆,飽含熱淚撰寫一篇“陪侍聖帝”的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