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1 / 3)

召公既相宅,周公往營成周,使來告卜,召公先相宅卜之,周公自後至,經營作之,遣使以所卜吉兆逆告成王。相,息亮反,注及下同。使,所吏反,注“遣使”同。作《洛誥》。

洛誥既成洛邑,將致政成王,告以居洛之義。

[疏]“召公”至“洛誥”正義曰:序自上下相顧為文,上篇序雲“召公先相宅”,此承其下,故雲“召公既相宅”。召公以三月戊申相宅而卜,周公自後而往,以乙卯日至,經營成周之邑。周公即遣使人來告成王以召公所卜之吉兆。及周公將欲歸於成王,乃陳本營洛邑之事,以告成王。王因請教誨之言,周公與王更相報答。史敘其事,作《洛誥》。史錄此篇,錄周公與王相對之言,以為後法,非獨相宅告卜而已。但周公因致政本說往前告卜,經文既具,故序略其事,直舉其發言之端耳。傳“召公”至“成王”正義曰:上篇雲:“三月戊申,太保朝至於洛,卜宅。厥既得卜,則經營。”是召公先相宅則卜之。又雲:“乙卯,周公朝至於洛,則達觀於新邑營。”是周公自後至,經營作之。召公相洛邑,亦相成周,周公營成周,亦營洛邑,各舉其一,互以相明。“卜”者,召公卜也。周公既至洛邑,案行所營之處,遣使以所卜吉兆逆告成王也。案上篇傳雲“王與周公俱至”,何得周公至洛逆告王者?王與周公雖相與俱行,欲至洛之時,必周公先到行處所,故得逆告也。顧氏雲“周公既至洛邑,乃遣以所卜吉兆來告於王”是也。經稱成王言:“公既定宅,伻來,來視予卜休恒吉。”是以得吉兆告成王也。上篇召公以戊申至,周公乙卯至,周公在召公後七日也。至洛較七日,其發鎬京或亦較七日。傳“既成”至“之義”正義曰:周公攝政七年三月經營洛邑,既成洛邑,又歸向西都,其年冬將致政成王,告以居洛之義,故名之曰《洛誥》,言以居洛之事告王也。篇末乃雲“戊辰,王在新邑”,明戊辰已上皆是西都時所誥也。

周公拜手稽首曰:“朕複子明辟。”周公盡禮致敬,言我複還明君之政於子。子,成王。年二十成人,故必歸政而退老。辟,必亦反。王如弗敢及天基命定命,如,往也。言王往日幼少,不敢及知天始命周家安定天下之命,故己攝。予乃胤保,大相東土,其基作民明辟。我乃繼文武安天下之道,大相洛邑,其始為民明君之治。

[疏]“周公”至“民明辟”正義曰:周公將反歸政,陳成王將居其位,周公拜手稽首,盡禮致敬於王,既拜乃興而言曰,我今複還子明君之政。言王往日幼少,其誌意未成,不敢及知天之始命我周家安定天下之命,故我攝王之位,代王為治。我乃繼文王、武王安定天下之道,以此故大視東土洛邑之居,其始欲王居之,為民明君之治。言欲為民明君,必當治土中,故為王營洛邑也。傳“周公”至“退老”正義曰:周公還政而已,明暗在於人君,而雲“複還明君之政”者,其意欲令王明,故稱“複子明辟”也。正以此年還政者,以成王年已二十成人,故必歸政而退老也。傳說成王之年,惟此而已。王肅於《金縢》篇末雲:“武王年九十三而已,冬十一月崩。其明年稱元年,周公攝政,遭流言,作《大誥》而東征。二年克殷,殺管叔。三年歸,製禮作樂,出入四年,六年而成。七年營洛邑,作《康誥》、《召誥》、《洛誥》,致政成王。然則武王崩時,成王年已十三矣。周公攝政七年,成王適滿二十。”孔於此言成王年二十,則其義如王肅也。又《家語》雲:“武王崩時,成王年十三。”是孔之所據也。傳“如往”至“己攝”正義曰:“如,往”,《釋詁》文。“及”訓與也,言王往日幼少,誌意未成,不敢與知上天始命我周家安定天下之命,故己攝也。天命周家安定天下者,必令天下太平,乃為安定。成王幼少,未能使之安定,故不敢與知之,周公所以攝也。傳“我乃”至“之治”正義曰:“胤”訓繼也,文王受命,武王伐紂,意在安定天下。天下未得安定,故周公言我乃繼續文武安定天下之道,大相洛邑之地,其處可行教化,始營此都,為民明君之政治。言欲為民明君,其意當在此。

予惟乙卯,朝至於洛師。致政在冬,本其春來至洛眾,說始卜定都之意。我卜河朔黎水,我乃卜澗水東、瀍水西,惟洛食。我使人卜河北黎水上,不吉。又卜澗瀍之間,南近洛,吉。今河南城也。卜必先墨畫龜,然後灼之,兆順食墨。河朔,朔北也。瀍,直連反。近,附近之近。我又卜瀍水東,亦惟洛食。伻來以圖及獻卜。”今洛陽也。將定下都,遷殷頑民,故並卜之。遣使以所卜地圖及獻所卜吉兆,來告成王。伻,普耕反,徐敷耕反,又甫耕反,下同。

[疏]“予惟”至“獻卜”正義曰:周公追述立東都之事,我惟以七年三月乙卯之日,朝至於洛邑眾作之處,經營此都。其未往之前,我使人卜河北黎水之上,不得吉兆。乃卜澗水東、瀍水西,惟近洛,而其兆得吉,依規食墨。我亦使人卜瀍水東,亦惟近洛,其兆亦吉,依規食墨。我以乙卯至洛,我即使人來以所卜地圖及獻所卜吉兆於王。言卜吉立此都,王宜居之為治也。傳“致政”至“之意”正義曰:下文總結周公攝政之事雲“在十有二月”,是“致政在冬”也。“在冬”,發言嫌此事是冬,故辨之雲“本其春來至洛眾”,追說始卜定都之意也。周公至洛之時,庶殷已集於洛邑,故雲“至於洛師”。傳“我使”至“食墨”正義曰:嫌周公自卜,故雲“我使人”,謂使召公也。案上篇召公至洛,其日即卜,而得“卜河朔黎水”者,以地合龜,非就地內,此言所卜三處皆一時事也。“黎水”之下不言吉凶者,“我乃”是改卜之辭,明其不吉乃改,故知“卜河北黎水之上,不吉”也。武王定鼎於郟鄏,已有遷都之意,而先卜黎水上者,以帝王所都,不常厥邑,夏殷皆在河北,所以博求吉地,故令先卜河北,不吉乃卜河南也。其“卜澗瀍之間,南近洛,吉。今河南城也”,基趾仍在,可驗而知。所卜黎水之上,其處不可知矣。凡卜之者,必先以墨畫龜,要坼依此墨,然後灼之求其兆,順食此墨畫之處,故雲“惟洛食。”顏氏雲:“先卜河北黎水者,近於紂都,為其懷土重遷,故先卜近以悅之。”用鄭康成之說,義或然也。傳“今洛”至“成王”正義曰:洛陽即成周,敬王自王城遷而都之。

《春秋》昭三十二年“城成周”是也。周公慮此頑民未從周化,故既營洛邑,將定下都,以遷殷之頑民,故命召公即並卜之。周公既至,即遣使以所卜地圖及獻所卜吉兆,來告於成王。言己重其事,並獻卜兆者,使王觀兆知其審吉也。

王拜手稽首曰:“公不敢不敬天之休,來相宅,其作周匹休。成王尊敬周公,答其拜手稽首而受其言。述而美之,言公不敢不敬天之美,來相宅,其作周以配天之美。公既定宅,伻來,來視予卜休恒吉。我二人共貞。言公前已定宅,遣使來,來視我以所卜之美、常吉之居,我與公共正其美。貞,正也,馬雲:“當也。”公其以予萬億年敬天之休。”公其當用我萬億年敬天之美。十千為萬,十萬為億,言久遠。拜手稽首誨言。成王盡禮致敬於周公,求教誨之言。盡,子忍反。

[疏]“王拜手”至“誨言”正義曰:成王尊敬周公,故亦盡禮致敬,拜手稽首,乃受公之語,述公之美曰:“不敢不敬天之美,來至洛相宅,其意欲作周家配天之美故也。公既定洛邑,即使人來告,亦來視我以所卜之美、常吉之居,我當與公二人共正其美。公定其宅,其當用我萬億年敬天之美故也。”王既言此,又拜手稽首於周公,求教誨之言。傳“成王”至“之美”正義曰:拜手稽首,施於極敬。哀十七年《左傳》雲:“非天子,寡君無所稽首。”諸侯小事大尚不稽首,況於臣乎?成王尊敬周公,答言其拜手稽首而受其言。又述而美之,天命文武使王天下,是天之美事,言公不敢不敬天之美,來相洛邑之宅。傳“言公”至“其美”正義曰:周公追述往前遣使獻卜,故成王複述公言。言公前已定宅,遣使來,來視我所卜之吉兆、常吉之居。自言前已知其卜,既有此美,我當與公二人共正其美意。欲留公輔己,共公正此美事。“來來”重文者,上“來”言使來,下“來”為視我卜也。鄭雲:“伻來來者,使二人也。”與孔意異。傳“公其”至“久遠”正義曰:言居洛為治,可以永久,公意其當用我使萬億年敬天之美,言公欲令己祚胤久遠,美公意之深也。

《王製》雲:“方百裏者,為方十裏者百,為田九十億畝。”方裏者萬,則是為田九百萬畝。今《記》乃雲“九十億畝”,是名十萬為億也。

《楚語》雲“百姓、千品、萬官、億醜”,每數相十,是古十萬曰億。今之算術乃萬萬為億也。傳“成王”至“之言”正義曰:此一段史官所錄,非王言也。王求教誨之言,必有求教誨之辭,史略取其意,故直雲“誨言”。為求誨言而拜,故言“成王盡禮致敬於周公,求教誨之言”也。

周公曰:“王肇稱殷禮,祀於新邑,鹹秩無文。言王當始舉殷家祭祀,以禮典祀於新邑,皆次秩不在禮文者而祀之。予齊百工,伻從王於周。予惟曰:‘庶有事。’我整齊百官,使從王於周,行其禮典。我惟曰:‘庶幾有善政事。’今王即命曰:‘記功,宗以功,作元祀。’今王就行王命於洛邑,曰:“當記人之功,尊人亦當用功大小為序,有大功則列大祀。”謂功施於民者。曰記,上音越,一音人實反。惟命曰:‘汝受命篤,弼丕視功載,乃汝其悉自教工。’惟天命我周邦,汝受天命厚矣,當輔大天命,視群臣有功者記載之,乃汝新即政,其當盡自教眾官,躬化之。孺子其朋,孺子其朋,其往。少子慎其朋黨,少子慎朋黨,戒其自今已往。無若火始焰焰,厥攸灼敘,弗其絕。言朋黨敗俗,所宜禁絕。無令若火始然,焰焰尚微,其所及,灼然有次序,不其絕。事從微至著,防之宜以初。焰音豔。“敘”絕句,馬讀“敘”句字屬下。令,力呈反。厥若彝,及撫事如予,惟以在周工。其順常道,及撫國事,如我所為,惟用在周之百官。往新邑,伻鄉即有僚,明作有功,惇大成裕,汝永有辭。”往行政化於新邑,當使臣下各鄉就有官,明為有功,厚大成寬裕之德,則汝長有歎譽之辭於後世。向,許亮反,注同。惇,都混反。

[疏]“周公”至“有辭”正義曰:王求教誨之言,公乃誨之。周公曰:“王居此洛邑,當始舉殷家祭祀以為禮典,祀於洛之新邑,皆次秩在禮無文法應祀者,亦次秩而祀之。我雖致政,為王整齊百官,使從王於周,行其禮典。若能如此,我惟曰:‘庶幾有善政事。’今王就行王命於洛邑,曰:‘王當記人之功,尊人亦當用功大小為次序,有大功者則列為大祀。’”又申述所以祀神記臣功者。“政事由臣而立,惟天命我周邦之故,曰:‘汝受天命厚矣,當輔大天命,故須視群臣有功者記載之。君知臣功,則臣皆盡力。欲令群臣盡力,宜於初即教之。乃汝新始即政,其當盡自教誨眾官。’”令王躬自化之,使之立功。又以朋黨害政,尤宜禁絕,故丁寧戒之:“少子慎其朋黨,少子慎其朋黨,戒其自今已往。”令常慎此朋黨之事。“若欲絕止,禁其未犯,無令若火始然。焰焰尚微,火既然焰,其火所及,將灼然有次序矣,不其複可絕也。汝成王其當順此常道,及撫循國事,如我攝政所為。惟當用我此事,在周之百官則當畏服,各立功矣。汝當以此往行政化於新邑,當使臣下百官各向就有官,明為有功,厚大成寬裕之德,則汝長有歎譽之辭於後世”。此周公誨王之言也。傳“言王”至“祀之”正義曰:於時製禮已訖,而雲“殷禮”者,此“殷禮”即周公所製禮也。雖有損益,以其從殷而來,故稱“殷禮”。猶上篇雲“庶殷”,“本其所由來”,孔於上傳已具,故於此不言。必知殷禮即周禮者,以此雲“祀於新邑”,即下文“烝祭歲”也,既用“騂牛”,明用周禮。雲“始”者,謂於新邑始為此祭。顧氏雲:“舉行殷家舊祭祀,用周之常法。”言周禮即殷家之舊禮也。鄭玄雲:“王者未製禮樂,恒用先王之禮樂。”是言伐紂以來,皆用殷之禮樂,非始成王用之也。周公製禮樂既成,不使成王即用周禮,仍令用殷禮者,欲待明年即取,告神受職,然後班行周禮。班訖始得用周禮,故告神且印用殷禮也。孔義或然,故複存之。神數多而禮文少,應祭之神名有不在禮文者,故令皆次秩不在禮文而應祀者,皆舉而祀之。傳“我整”至“政事”正義曰:時成王未有留公之意,公以成王初始即政,自慮百官不齊,故雖即致政,猶欲整齊百官,使從王於周,謂從至新邑,行其典禮。周公以成王賢君,今複成長,故言“我惟曰:‘庶幾有善政事。’”言己私為此言,冀王為政善也。傳“今王”至“民者”正義曰:記臣功者是人主之事,故言“今王就行王命於洛邑”,謂正位為王,臨察臣下,知其有功以否。恐王輕忽此事,故曰“當記人之功”。更言“曰”者,所以致殷勤也。尊人必當用功大小為次序,令功大者居上位,功小者處下位也。“有大功則列為大祀”,謂有殊功,堪載祀典者。

《祭法》雲:“聖王之製祭祀也,法施於民則祀之,以死勤事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禦大災則祀之,能捍大患則祀之。”是為大祀“謂功施於民”者也。或時立其祀配享廟廷,亦是也。傳“惟天”至“化之”正義曰:“惟天命我周邦”,謂天命我文武,故及汝成王複受天命為天子,是天之恩德深厚矣。天以厚德被汝,汝當輔大天命,任賢使能,行合天意,是輔大天也。汝當輔大天命,故宜視群臣有功者記載之,覆上“記功,宗以功”言之也。欲令群臣有功,必須躬自教化之在於初始,故言“乃汝新即政,其當盡自教眾官”。欲令王“躬化之”者,正己之身,使群臣法之,非謂以辭化之也。言“盡自教”者,政有大小,恐王輕大略小,令王盡自親化之。言“惟命曰”,亦是致殷勤。“乃”者,緩辭也。義異上句,故言“乃”耳。王肅雲:“此其盡自教百官,謂正身以先之。”傳“少子”至“已往”正義曰:鄭雲:“孺子,幼少之稱,謂成王也。”此上皆雲成王,此句特言少子者,以明朋黨敗俗,為害尢大,恐年少所忽,故特言“孺子”也。“朋黨”謂臣相朋黨。“慎其朋黨”,令禁絕之。“戒其自今已往”,謂從即政以後,常以此事為戒也。傳“言朋”至“以初”正義曰:“無令若火始然”,以喻無令朋黨始發。若火既然,初雖焰焰尚微,其火所及,灼然有次序,不其複可絕也。以喻朋黨若起,漸漸益大,群黨既成,不可複禁止也。“事從微至著,防之宜以初”,謂朋黨未發之前,防之使不發。傳“其順”至“百官”正義曰:考古依法,為“順常道”。號令治民,為“撫國事”。周公大聖,動成軌則,“如我所為”,謂如攝政之時事所施為也。惟當用我所為在周之百官,令其行周公之道法於百官也。傳“往行”至“後世”正義曰:此時在西都戒王,故雲“往行政化於新邑”。當使臣下各鄉就所有之官,令其各守其職,思不出其位,自當陳力就列,明為有功。在官者當以褊小急躁為累,故令臣下厚大成寬裕之德。臣下既賢,君必明聖,則汝長有歎譽之辭於後世矣。今《周頌》所歌即歎譽成王之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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