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裏克嚴厲的話語仿佛帶著一股魔性的力量,將呼嘯的風雨都壓了下去,烙進蔣唐的心裏。
“狹路相逢勇者勝......”
“狹路相逢勇者勝。”
“狹路相逢勇者勝!”
扶著冰冷的石碑,蔣唐微僵著身子,口中一連重複了數遍,蒼白無神的臉上漸漸泛起異樣的光彩。
沒有人能夠在進入一個嶄新的世界時睜眼的第一瞬間,便通曉所有的事物,就有勇氣去麵對所有未知的一切,因為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即便是傳說中的神魔,都無法做到。
蔣唐也不行,這麼多天來,夢一般的經曆讓他一直活在不真實的恐懼之中,這種恐懼他自己都不清楚。無論是修星之旅的開啟,還是承載德瑪西亞的希望,都是塔裏克強行附加給他的,於本能中他自己是沒有如此希望的。
用更通俗的話來說,蔣唐就像是一個強行塞上火車的旅行者,一路沒有方向的呼嘯而過,不知目的地,除了沿途雄奇的風景能帶來幾分喜悅,卻改變不了沒有目的奔行的無意義。
沒有希望,自然無所謂失望,蔣唐從一開始就沒有想象過自己一定要在這個世界中拚死拚活,去博取什麼,道心不堅,意誌難免鬆懈。
此刻,暴雨如哭,冷風如訴。
塔裏克神光璀璨的身軀帶來如山的威壓,一聲聲洪鍾大呂般的詰問讓蔣唐恍然大悟過來,原來是自己一直在害怕!
害怕接受現實,害怕修星茫茫,害怕一切未知的事物!
“我,是不是很廢柴?”蔣唐捫心自問,這不是自暴自棄後的自我頹廢,而是他堅定的反詰。
“不,我是唯一的修星者!我是德瑪西亞的希望!都是芸芸眾生,塔裏克可以突破堅冰直上神峰之巔,自己憑什麼不可以以命相搏打敗自己心中的恐懼,敞開心懷迎接未知?沒有真正無敵之人,英雄也好,神魔也罷,依然是人,世人就有可能戰勝他們,對啊!有什麼是不可以戰勝的?狹路相逢勇者勝!”蔣唐緊緊抿著鮮紅的嘴唇,神思越轉越快,周身星力急速流轉,瞬間就在經脈間遊走了幾個周天。
蔣唐呼吸急促,心念越來越急,神思逐漸空明,隨著星流的流轉而流轉。
突然,無數明亮的光點在蔣唐心神呐喊時浮現,心間,識海,經脈,所有星力所及之處,漫天都是星辰,無限光明從蔣唐身上一點點灑出。
塔裏克無情的目光在蔣唐渾身散發無盡光明之時,微微起了些波動,手心一翻,一團光芒凝聚手心,然後向著葬地冰風冷雨中一拋,一閃而沒,瞬間風停了,雨靜了。
雨成線,被原本狂吹的風一條條吹彎,卻怎麼也落不下來,就在黑暗的葬地上空一條條如垂柳一樣漂浮著,卻怎麼也落不下來。
這是真正的時間與空間的靜止!
萬籟俱寂!
隻有蔣唐無聲的呐喊在咆哮,飛速穿流的星流在體內湧動。
隻是,這條條星靈之流竟與往常清澈如水不同,這些星流中竟翻滾著一些不知何處而來的細小如塵的光點。
遠遠看去,一片星光,鑲嵌在無聲的葬地,閃爍間,如那晚歸的漁人船頭不滅的啟明,掙紮著要照亮這片黑暗永寂的葬地。
微低著頭,閉目而思的蔣唐如同一個放光的火爐,醞釀著熊熊烈焰。突然,滿身光明驟然噴灑,其間蘊藏著無盡的靈力,又有著無數玄奧的、妙不可言的、細微的光點在星光中如輝塵一樣懸浮著,將整片葬地都照耀的如同白晝。
驀地,蔣唐的身體如同光之源一樣,將那如同火焰般透體而出的無盡星光通通收回,陷入了葬地的黑暗之中。眉頭緊蹙的蔣唐,蒼白的臉不自然地扭曲著,冥冥中似乎感到痛苦萬分,身子似被熬煉著一樣,通體璀璨,一時間似乎透明了一般,肉眼可見的玄妙光點從周身齊齊沿著經脈向蔣唐額部的識海湧去。
無盡光點到達識海,萬家燈火一樣隱隱約約化成一片星海,向著識海一衝。
頓時蔣唐身子一震,騰空三丈,長發無風亂舞,閉著的雙目驀地睜開,兩道白光從眼中激射而出,然後失去了知覺一般閉目垂首,靜靜懸立在黯黑葬地的上空。
無聲地看著這一幕塔裏克沒有絲毫驚訝,似乎重新“活”了過來的他隻為鞭笞蔣唐一樣,除了開始的凝風滯雨,一樣靜靜懸空,無聲無息。
永寂的德瑪西亞葬地出現了一幕詭異的畫麵,兩道身影一明一暗,皆都無聲無息,淩空立在一片墳影之上。而兩道身影的周圍竟然是一道道珍珠一樣串起來的雨線,從漆黑的天幕垂下,翩翩蜿蜒著卻不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