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江氏怎麼問,餘雅藍都隻是哭,一句話也不說,江氏無法,隻得與旁邊的露珠兒遞了個眼色。
盡管那事兒是餘天成把餘雅藍叫到書房說的,挺隱蔽,可這大宅院裏哪有甚麼真正的秘密,露珠兒都不用現出去打聽,就附到江氏耳邊一通說。
江氏聽著聽著,臉色沉了下來,黑的似能擠出墨汁,海家這門親事,是她親自挑了,送到餘雅藍手裏的,所以餘天成背後這樣動作,打的不是餘雅藍的臉,而是她的!
而且,若是餘雅藍因此不能順利出門子,她的親生女兒餘雅青怎麼辦?江氏越想越恨,好容易才壓住馬上去找餘天成算賬的衝動,盡量以平靜的口吻對餘雅藍道:“藍姐兒,你爹是與你開玩笑呢,隻要你同意這門親事,我這就去回媒人的信。”
餘雅藍的臉上,卻一點兒欣喜的表情都沒有,流著淚道:“沒用的,爹說了,反正海家提親的帖子上也沒指名到底是哪一位小姐,到時他讓其他姊妹代替我上花轎便是了,所以就算太太把這門親事定下來也沒用。”
“胡說!”江氏終於忍不住拍了桌子,頓了頓才緩過氣來,安慰餘雅藍道:“藍姐兒你別急,這事兒有我呢,你隻管回去靜候消息。還有你那嫁妝,聽說老爺早就給了你的,也得拾掇拾掇,到底得去海沿子上住幾天,首飾甚麼的,隻怕是來不及打了,等著我到時與你添妝罷。”
江氏這話說的,好像餘雅藍已經同意了這門親事似的,不過餘雅藍本也沒打算拒絕,因此也就沒說甚麼。而且江氏還說要送她首飾,可見是誠心送她出門了,她又還能怎樣?隻不知餘雅青究竟是出了甚麼問題,竟這樣急著出門。
也許嫁出去,這一大家子的齷齪事,就再與她沒有關係了,餘天成想再算計她,也不可能了。餘雅藍在離開江氏住處時,這樣想著,但還沒想完,就覺得自己很天真,別說是古代了,就算是在現代,嫁出去的女子也是需要娘家撐腰的,既然出嫁了還是需要娘家,那麼娘家有事時,你就不能不管,那些個齷齪事,隻怕她一輩子都逃脫不了了。
不過,廣州離臨江縣一南一北,這樣的遠,總是要好一些罷。餘雅藍想著想著,突然有些期盼遠嫁婚後的生活了。
走出江氏的正房時,餘雅藍已定下了心,她完全相信在這件事上,江氏能夠勝過餘天成,一則因為兒女的親事,一向都是以母親的意見為主導,二來而今餘天成的生意還要多多依仗江家,哪怕他再想讓其他女兒代替餘雅藍出嫁,也不敢明著同江氏對著幹。
回到知園,看到挺著大肚子的鄒氏,餘雅藍又是難過,又是為難,看江氏的意思,親事一旦定下來,很快便會讓她出嫁,等她遠嫁後,鄒氏該怎麼辦?到時她一無丈夫依靠,二無女兒陪伴,肚子裏又還揣著個嚴格意義上來說算作私生子的孩子,這以後的日子,隻怕艱難得很。
雖說當初她們離開餘府時,餘天成給了她們一千兩銀子以作生活費,可兩人對半一分,她名下就隻有五百兩,五百兩在這臨江縣夠做甚麼?連買間宅子都不夠。而知園則是餘雅藍名下的產業,雖說她能作主給鄒氏住,但既有了夫家,這樣做怎麼看都是名不正言不順。該如何安置鄒氏呢?餘雅藍犯起了難。
雖然這個娘親自從見到餘天成,就變得越來越不靠譜,但怎麼也是照顧了自己好幾年的人,餘雅藍不忍看到她今後日子難過,想給她一筆錢,又怕她而今糊塗,被人把錢騙了還幫著人數。她思來又想去,決定不關掉製鞋作坊,而是托付給秋梨,並讓她每個月從作坊的收益裏,取出一部分來,以供鄒氏花銷。如果鄒氏有大的開支,不能超過一定限額,倘若超過,須得先報與餘雅藍知曉。至於餘天成給的那筆生活費,餘雅藍把剩下的都給了她留著防身。
饒是如此,鄒氏的住處還是成了問題,知園是餘雅藍的嫁妝,這是當初餘天成明確規定了的,既是嫁妝,自然要帶去夫家,即便是不動產帶不走,那也是要列在嫁妝單子上,送往官府備案的,都是備案的東西,鄒氏作為餘雅藍的娘家母親,怎好一直住在那裏?就算餘雅藍的夫家不說甚麼,閑言碎語也會把她淹沒掉。
餘雅藍有兩千兩銀子的嫁妝,製鞋作坊生意也算火紅,她完全有能力給鄒氏再買一間宅子,但她怎麼想都不甘心——鄒氏而今的處境,又不是她造成了,作甚麼卻要她來承擔後果?餘天成就算不管鄒氏,總該管管她肚子裏的孩子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