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人人都覺得得到人的認可並不是什麼令人興奮的事情,得到天的認可才是真真讓人覺得麵上有光。所以遠觀各個朝代,似乎都有意無意的出現了大小不一的“天兆”,不管這些事件的真實與否,都會讓人對這天都屬意的人產生諸多遐想。
公元708年,皇後韋氏在中宗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下,勢力急劇膨脹,不管是朝中還是宮內,都密密麻麻的布滿了她的人馬,強勢之極,一時無兩。
這人事都盡了,不免會有人動了這“天意”的念想,如此這一日便這樣眾人所歸的出現了這樣一個“祥兆”。
這一日,小圓子正與各個品階的宮女太監們一起例行公事的打掃著韋後的東西,那時她在院子中正指揮著,忽然聽得一聲尖叫,幾人趕忙進去卻見得那宮女原是這兩日身為得寵的環兒。
小圓子皺著眉頭走過去道:“大清早的,你鬼嚎什麼?不怕吵到各位主子啊?”
那宮女也不氣惱,反而興高采烈的轉頭對她說:“公公,公公您看,我大唐日後定然興盛民安,千秋萬代啊!”
小圓子狐疑的看了環兒一眼,心中有些疑問,這環兒平日裏臉大字也不識幾個,今日怎麼出口成章,連四字成語都一口氣兒說了兩個?
那環兒可不管她此時的心理反應,隻是快步走到韋後的衣箱便拿出一件衣服道:“大家看,我剛才整理娘娘的衣箱時竟發現了這個?難道不是天降祥瑞嗎?”
小圓子和其他人趕忙看了她手中的這件衣裳,不過就是個隨隨便便的衣服,上麵光光潔潔的,哪有什麼東西?
看著幾人一臉茫然,環兒忽然大聲道:“難道各種姐姐公公們看到不到,這娘娘的衣服上呈現了一朵五彩祥雲嗎?”
幾人被她說得有些懵,麵麵相覷不知該說些什麼,但其中一個比較機靈的小太監看出了門道,尖聲道:“哎呦,還真是!皇後娘娘的仁厚連老天爺都看在了眼裏了呢!”
幾人一聽他這樣叫,轉頭再看看環兒的臉色,都紛紛領悟了過來,忙道:“真的真的,哎呀,真是奇事啊!”
“對啊對啊,這件事情一定要去稟報皇上!”
“對對對,讓咱們皇上和皇後娘娘都高興高興!走走走,我跟你一起去。”
看著眾人明明什麼都沒有看到,卻一股子勁兒瞎起哄,小圓子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隻是冷冷的看著宮女太監們興高采烈的拿著一件什麼都沒有的衣服高喊著“祥瑞”。
她再看那環兒的眉眼,忽然心中有些悲歎,沒有再說什麼,便兀自離開了此處。
出了皇後的宮中,她才漸漸回過氣兒來,心中不禁感慨。
當年那塊“天授寶圖”將自己的一家的性命葬送,雖然自己不知道當時究竟是如何的慘烈,但那一年死去的宗室似乎還時常會在夢中縈繞,而眼下,這一朵“五彩祥雲”是否又是這剩下的最後一道催命符呢?
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這一出很明顯是韋後一手策劃的,但人人都看出來了,但也人人都將這真相爛在肚子裏,沒有一個人說破。
大概這便是宮裏的生存法則吧,自己雖然沒有跟著他們附和,但也終究是沒有說什麼不是嗎?自己又有什麼立場去質問別人呢?
可即便是如此,她還是忍不住的心寒。
這韋氏正在一步步的走上武則天的道路,可是曆史往往並不是那麼如人意,兩個情況相同的事情發生,一個是以喜劇收場,而另一個卻往往以悲劇收場。而韋後對於自己死去的婆婆武則天又是什麼樣的情感呢?
小圓子時常猜測,她是恨武則天的,因為這個霸道的女人將她的丈夫從皇位上趕了下來,讓她們一家都到了那遙遠的荒蠻之地,之後害得她的娘家人一個個的死去;因為這個冷血無情的女人將她唯一的兒子重潤殺害,原因隻是有人告密說他說了張昌宗的壞話。
可是,她即便是恨武則天恨到了骨子裏,卻也從骨子裏崇拜她,嫉妒她。因為這個女人堂堂正正的站在了萬人之巔,掌控了權勢的頂峰,可以揮一揮長袖,君臨天下。
她被這權勢害得家破人亡,也因為這權勢得到了富貴榮華,所以她對權勢這個東西的理解應該是獨特的。或者正是因為她見識了這權勢的殘酷和華麗,現在才會這樣不擇手段的渴望得到它。
或許多年前她也曾是個不因世事的小女人,希望過著相夫教子的日子,但時局動蕩卻也早已容不得她再存那一分純潔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