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銀白長袍的男子靜坐在一內院中的石桌前,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著桌麵,而拇指上的那枚篆刻著盤龍的祖母綠扳指卻是昭示了這男子身份的尊貴。
一身暗紅宦官服飾的小太監緩緩走到男子身邊,低聲道。
“陛下,已經辦妥了。”
男子微微揚眉:“掖庭那邊和史官那邊都已經安排好了?”
那宦官低頭道:“宮裏沒有人再會提及那個名字,也沒有任何的文獻上會出現這個人了。”
“好。”李隆基終於露出一絲笑容,揮揮手讓那人退下,眼神放遠,對上這院中的那間房子,裏麵安靜的好像沒有人一般。
門“吱呀”一聲打開,光線便突如其然的透了進來,小圓子不禁眯了眼睛,隨即便看到李隆基淡笑著走了進來,手中還帶了一個大盒子。
“我還以為你會絕食來威脅朕將你放出去呢。”
小圓子掃了他一眼,唇邊勾起一個譏諷的笑意。
“皇上真當奴才是那般小心性兒,便不會到如此大費周章的將奴才禁錮到此處來了,隻不過重口難擋,平叛的軍隊已經回程,副帥卻遲遲不見蹤影,皇上難道就沒有一點顧慮麼?”
李隆基掀袍坐下,答非所問。
“妙兒,朕今日便是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小圓子看著他高深莫測的神情,心中一陣不安。
“從今日起,你便不用再裝作是張姓宦官了,大可以大大方方的將自己的身份亮出來,若是哪日你吐口,願意做了朕的妃嬪,朕便將你江都王郡主的身份公諸天下,這不是你一直以來期盼的麼?”
小圓子瞳孔驟縮。
“什麼意思?”
李隆基嗤笑一聲,淡淡道:“這個世上已經不再有張妙圓這個人了。”
“什麼?!”她隻覺得一陣眩暈,可隨即又心酸的明了,他是皇帝,大筆一揮,這個人便從史書上抹去,金口一開,便沒有人再敢提這個名字。
見她臉色徹底冷了下來,李隆基也站起身來,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低聲道:“你以為你是什麼人?朕是皇上,朕說你是什麼,你便是什麼,朕說你是朕的女人,你便是朕的女人!”
下巴一陣火辣辣的疼,她卻沒有流下一滴眼淚,淡淡一笑,眸中盡是冰冷。
“真的這樣是麼,三哥?”
下巴緊緊箍著的手倏然鬆開,李隆基神情錯愕的退後兩步,麵上情緒複雜至極。
小圓子揉了揉劇痛的下巴,輕輕坐下,神色一片平靜。
“你以為這些年你所做的這些事情我真的都不知道嗎?當年唐隆之事你不肯告知相王殿下說是為了孝道,我便真的會相信嗎?你要的不過是個不世之功,要的不過是當個名正言順的太子罷了!”
李隆基背過身去,看不清麵色。
“當年你派我去誅殺張昌宗,不過是看我是不是真的與此人有來往,不是嗎?身邊的那些士兵們不過是你派來監視我的不是麼?”
“韋後有意拉攏我,我正猶豫之際你便送來父親的遺物,旁敲側擊的讓我做細作,難道我看不出來嗎?”
“為什麼,為什麼你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連自己的親姑姑都殺了,連自己的父親都被軟禁,為的就是這一張龍椅嗎?!”
“是!”李隆基忽然轉頭,雙目齜紅。
“是!我就是要這些權利,我就是要全天下人我最大,我就是要吧所有人的性命都握在我自己的手中!”
小圓子也不禁動容,大聲道:“難道這些比宗室之間的互助,比親人之間的感情還重要嗎?”
李隆基忽然淒然的笑了。
“可是在權力麵前,親情和感情都太脆弱了。”
“你可知我七歲那年在朝堂之上將武氏外戚訓斥的事情?”
小圓子一愣,沒想到他忽然扯到了這些陳年舊事上,但看他那副神色,怕是還有什麼隱情。
“這件事情傳為美談,我自然是後來聽人說過。你那時年紀雖小,卻是有膽有識,威風逼人,還得了神皇陛下的讚許了不是嗎?”
“是啊,則天皇帝是讚賞了我,但我卻因此付出了太多的代價。”
“怎麼說?”
“那時我的一句‘我家朝堂怎能容你撒野’雖是聽起來名正言順,卻是戳中了武皇的痛處,她覺得一個孩子竟說出這樣的話來,定然是父母的教導,而我姓李,我的父王是因她才被迫退下皇位的敏感人選,所以她便以為是我父王有謀反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