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來,夢裏的那場大火始終是她的一場噩夢。在那晚她用火殺了一屋子的人,看著他們被烈火炙烤,連空氣中都彌漫著肉體被燒焦的糊味。沒有任何的快意恩仇之感,有的隻是陪伴多年的夢魘。每一次的夢都是一場混亂,夢裏那些無辜冤死的人都在狠狠地糾纏著她。每年還會有新的人物加入其中,他們都是她的手下敗將,師傅口中不可饒恕的敵人。心底如同有股小火苗,燎得五腑六髒都刺痛如焚,她的雙手在心口撕扯著,每次想起半分,心裏翻滾的氣血直讓人困燥的發狂,像是走火入魔了一番,若是氣焰起來便是洶湧得仿佛再也壓製不住了,生生的將自己毀滅,無法安睡。眼前的所有都是血腥的,早已死去的父母,歐主,師傅,歐主……,一切的一切,都在旋轉,都不是真實的。她甚至懷疑,她自己也不是真實的。其實所有都隻是一場夢。她不是旭笙,她不是弑父的逆子,師傅的殺人工具,家族命運的背負者……。她隻是命運的旁觀者,隨時都能將靈魂抽離出旭笙的身體。在旋轉中,她忽然感覺到自己脊梁的一陣劇痛。然後,她陷入了黑暗。她蜷縮在黑暗中。她不想醒來。在這裏,她找到了久違的安全感。她想在這裏忘記一切,永遠不再醒來。安安靜靜的沉睡,或者,死去……
“少爺,旭笙小姐一直不能醒過來怎麼辦?”由於旭笙夢裏激烈的掙紮,還未愈合的傷口再次崩裂,主仆二人自然又是一陣忙活。
“沒事,她隻是意誌控製了身體,會醒的。”潤白小心翼翼地包紮著傷口,痛苦到暈厥的疼痛估計也無法和她心上所受的折磨“媲美”吧。即使在睡夢中她的身體依然顫粟不已,靈魂不得安歇。
旭笙好想這樣一直睡下去,不願醒來。很可惜,她沒有如願。
渾身像是拆架重塑了一番,由內到外疼痛難忍,整個身子除了四肢,包紮的像個粽子,動彈不得。第一眼,她看見的是一麵很古樸的大銅鏡。鏡中的人十分瘦削,仿佛一朵風幹的花,麵色蒼白的沒有半點人色。雖是瘦下來,可映在銅鏡裏的一雙眼睛,依舊像是黑漆點就,神采飛揚。她隔了許久,才認出那是自己。這麼多年來,她一直無法正對自己的內心,就像十幾年來無法照鏡子一樣,因為恐懼,恐懼自己靈魂的肮髒不堪。
美目一掃,四下無人。簡潔的擺設毫無多餘之物,格局設計精巧足以體現主人的玲瓏心思。設計風格不隨大流,倒是與生活了十多年的歐氏宗族有些類似之處。整間屋子幹淨整潔,雅致的青花被麵飽含一股清香的氣味,十分好聞。梅瓶裏插得幾支梅花疏疏的開了兩三枝。隔著一丈開外都可以聞見那幽遠清冽的寒香。即便如此,陌生的地方還是不宜久留。雙臂一撐嚐試著坐起,腰部傳來劇烈的疼痛,鑽心的疼痛襲去了知覺,她痛得幾乎昏闕過去,不禁抑製不住想大叫出聲。沒想到大戰過後的身體竟然如此不濟。三大門派想滅掉她可真是費勁心機下了血本,派了一等一的高手欲置她於死地。內力受損又身受外傷,隻是不知師傅的命令是否能如期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