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1 / 2)

上官若謙說他永遠也不能忘記那個天寒地凍的冬日,那個他母親下葬的日子。大雪硬生生的下了好幾天,天氣冷得幾乎連腦子都已經被凍住了。他看著溫柔善良的母親臉色蒼白的躺在棺木裏,沒有生氣卻依舊是美麗的。仆人們早已為她穿上新衣,因為血崩導致她渾身浴血,再加上江南冬天嚴寒,不消片刻他的母親就被整個血水“冰凍”了起來,把這衣服換下來的時候,聽說仆人們甚至都是用剪刀把它撕下來的,帶下來的更是一片血肉模糊。這副場景他既沒有勇氣看,也沒有絲毫的心理準備去嚐試著接受這一切。

他不懂,他的真的不懂,為什麼前幾日還和他喜笑顏開的母親怎麼會一下子變得這麼冰冷,這麼的不近人情。平時無論她再忙,隻要他一喚她,母親就會立馬應他一聲,省的他一頓好找,可是這不過才幾日光景,母親怎麼可能不理他呢!他可是她做寶貝的兒子啊,母親,你怎麼可以不理我!

聽到這裏的時候,旭笙的眼淚都已經懸而未決了,很多很多的記憶一湧而上。她的眼裏一直隻看到自己的母親在這個家裏受苦受難,卻不知在上官家的別院,在外戚的住所,同樣的悲劇亦在上演,並且是同樣的讓人痛徹心扉,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心裏真心疑惑:這上官府裏,因為這些個男人專權奪利而無故慘死的冤魂到底有多少?這裏麵到底有幾件東西是幹淨的?

當年的若謙少爺,就像是詩一樣的少年,許是因為父親一直不在身邊的緣故,一直由母親培養長大的他眉目之間滿含著憂鬱的氣質,但同時他也是個極為敏感的人,很脆弱的人經過許多年艱苦的生活,許多次危險的磨練,雖能使他的外表變得和同齡人一樣的堅強冷酷,但他的本質卻還是沒有變。上官若謙就是這一類,旭笙從和他的交談中就發現了這一點,他的氣質是與生俱來的。根據他的說法,當年他的母親看到春逝花殘燕去樓空,都會調帳歎息,終日不歡,而且那位溫婉的女子熱愛優美的音樂,遠勝於她從小就練就的精妙武功。整個一活脫脫的詩人,完全就不應該和上官家的少爺勾搭在一起,毀了她的前程。

旭笙很惋惜她的離世,但她的心裏其實也很佩服想出這個計謀的人,因為她母親武藝高超,上官家一般的殺手根本無法近身,所以真的想要除掉她也絕非易事,但要是從她肚子裏的孩子下手的話則就會變得簡單多了,而且絕對是殺人於無形之中,到最後連個凶手都抓不到,自己也丟了性命。

“你要聽歌嗎?我娘教了我好些,隻不過我能記得的已經不多了,拿的出手的也隻有這一段而已,你要聽嗎?”

“好啊,這樣奇女子的歌,我很想聽一聽。”旭笙欣然應允。

蕭聲在起初十分淒迷,直到最後才忽然轉為清越,在最高亢處優然麵止,留下了無窮令人回味的韻致。

上官若謙抬起頭,看著旭笙,他的眼睛看來是那麼的蕭索,那麼憂鬱。

“這首歌其實我也曾吹給大哥聽過,那時是他第一次來到別院,我很欣喜,因為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幾乎大不了幾歲的小夥伴。”

他那個時候正在練習吹簫,他的大哥被他父親一手領著帶了進來,他那個時候才第一次見生人,尤其這個人還是個比他大幾歲的孩子。那個時候他是多麼的激動啊,雙手停下來凝視著他,目中帶著幾分驚訝,卻又似帶著幾分驚喜。那是他的兄長,他的手足啊,雖然他們從未碰麵,但這種感情就像是血脈裏自帶的,自古有之。

還有一夜,風大雨大,遠離城鎮的別院更像是一座孤島,肆虐的狂風硬是把房屋上的瓦掀走了幾塊。那幾日裏,他們同患難共饑寒,在暴風驟雨中卷伏在一床棉被裏,互相取暖的感情,這是他一直以為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的事。那個時候,他真的就像是大哥一樣,永遠都比他堅強能幹,永遠都在照顧著他。

可偏偏這一切的假象就在他母親死了不到半個月之後,全都打破了。

上官府裏不比別院,那裏他可以唯我獨尊,但這主宅上下皆是一雙勢利眼睛,失去了母愛的他,就像是一隻離群的孤雁,所有的人都是看著大夫人的臉色行事,隻要大少爺他娘一個顏色,廚房就有可能連一日三餐的份例都不過敷衍,又怎麼可能去有人在意他正在長身體,需要非常多的營養。

那一****也不知是著了什麼道,********想要吃塊桂花糕,而且這個念頭一但冒起來就越發的不可收拾,到了傍晚更覺得是饑腸轆轆,饞的不行。可他轉念一想,這寒冬臘月的哪裏怎麼可能會有桂花糕啊!不過話雖這樣說,但要是他母親還在世的話,就是變也會給他變出這道他愛吃的甜食出來。他的心裏就偏偏不信這個邪,上官家這麼講究吃穿,十月的桂花他們肯定是會采集晾幹,預備著往後需要的。而且他姓上官,是他上官老爺的親孫子,在這所主宅內,他也應該有這個特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