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世族不倒是因為判斷對了局勢?”裴宗之伸手接住落入掌心的枯葉,“其實並非如此,也不是那些書人所謂的運氣好,而是靠他們自己,隻要沒有錯處,沒有落下把柄,他們就不會倒。”
黃石先生想了想道:“這可不一定。”罷他指了指這個園子,“張家做錯了什麼?張家有什麼把柄?不也一族一夜盡滅?人死了,是非如何自然由活人了算。”
“張家有錯,不是於朝堂之上做錯了什麼,而是錯在太清貴了。”裴宗之道,“清貴本無錯,張家原本便是世代隱居濟南的一族,自從張魯道率張家族人出山的那一刻便已經入世了。陰陽司再清貴,終究是進了皇城,本已入世卻又要出世,自然與這長安城格格不入。原本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罷了,但這趟渾水,張家沒有避開,這是政事。更何況張家出事遠遠不止因為政事,張家嚴令禁止的禁術卻恰恰是不少陰陽術士,不少權貴夢寐以求的,自然礙了不少人的道。”
“其實,若是她早生十年,張家未必會倒。”黃石先生感慨道,“她其實算得張家最入世的一個,張家入世久了,到底還是需要在世俗站穩腳跟的,有這麼一個入世的族長,其實於張家來講是件幸事。”
“但換言之,若非張家清貴,醉心於陰陽道術,也不會傳承至今而不滅。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她這等賦,於尋常人來,也隻有出世才能習好這陰陽道術。”裴宗之道,“道命數本就是一件玄妙之事。”
黃石先生神色怔怔的,當真開始思考起了其中的因果。
裴宗之捏碎掌心的枯葉,翻手碎葉落了一地:“崔王謝三家與張家不一樣,他們入世,族中子弟進入朝堂,族中也豢養著厲害的高手暗衛,當真有人想一夜屠盡三家滿門恐怕沒那麼容易這是其一;其二,就算子想要滅其一族,另兩族必合而攻之;其三,便是有帝王雄才大略,想要連根拔起世族勢力,你看看這朝堂軍野有多少與三家沾親帶故的勢力?子在皇城,兩者當真起了衝突,這皇城的主人換不換人還難的緊。世族的勢力與陳善、匈奴這些勢力不同,它表麵上看不見,但若當真集結起來,未必會比這兩股勢力弱上多少,子賭不起。兩敗俱傷,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照你這麼,世族是不倒的咯?”黃石先生嘖了嘖嘴,有些不是滋味。
裴宗之指了指頭頂上方:“看,看局勢,若有朝一日匈奴內亂不成氣候,世族人才凋零,那便有可能有朝一日沒落。”
黃石先生似乎起了興致:“那要到什麼時候?”
“看如今的樣子,近百年除非災人禍,否則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