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錯亂(1 / 3)

滂沱大雨如密集馬蹄、隆隆戰鼓,一刻不停擊打著。整個城市仿佛從五天前開始,搬遷到了尼加拉瓜大瀑布腳下。整個酷熱七月,轉眼變成了清寒深秋。大雨這樣持續潑灑,已經整整五天了。

即便正值七月,下午六點的天空卻已經跟夜晚一樣黑暗。

雨傘在狂風中搖擺,傘骨已經被吹得幾乎翻折過去。大片的雨水灑在秦淵的手臂上、身上,他的西裝外套已經沒有一處還能保持幹燥。

下班回家,秦淵步行在小巷裏。沒有車輛,行人稀少。狹窄的道路上零落著各色垃圾。路過一根滿是汙跡與殘破小廣告的路燈柱子,頂端的燈泡已經被打碎了,隻剩一個齜牙咧嘴的黝黑洞口,如同擇人而噬的惡鬼。

秦淵“又”一次注意到了那隻被雨淋濕、縮在牆角瑟瑟發抖的黑貓。但如果說要用“又”字,那將非常不合邏輯。他從來沒有見過那隻貓。他確定。

但這隻滿身汙泥的黑貓卻讓他如此熟悉。它身上掉毛的區域,潰爛皮膚上沾染泥漿的形狀,耳朵尖上的缺口,斷掉的尾巴,甚至於……那雙在黑夜裏也散發著白光的饑餓眼瞳,無一不讓他記憶猶新。

它就這樣瑟縮在汙跡斑斑的牆角凹陷處躲避風雨,一雙警惕的雙眼凶狠頂視每一個從它身邊經過的生物。秦淵看著他,它也盯著秦淵。兩邊是一樣的警惕。秦淵甚至能看到它飛撲上來的凶殘摸樣。它飛快竄射到自己脖子邊,張開它尖銳的獠牙,挖開自己的動脈。

那不是一隻黑貓,是一頭饑餓的黑豹。

秦淵被自己心中突然升起的念頭嚇了一跳。他立刻加快腳步往前走。恍惚之中他“回想”起來,黑貓這時會做點什麼。

這個“回憶”一旦浮現,立刻揮之不去。它就像有著強大的魔力,拽著秦淵的頭,將他的目光拽回到身後黑貓的身上。

黑貓並沒有咆哮,它仍舊靜靜趴在原地。然而令秦淵心頭大駭的,是從黑貓身下不斷泉湧而出的粘稠液體。那液體紅得發黑,秦淵在三米之外,都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腥臭。這腥臭就像是在垃圾場中埋藏了半年爛成了油脂的屍體。

秦淵以為是黑貓身上傷口潰爛,這一通流血,恐怕是要死了。然而當他再去看那黑貓的時候,卻驚駭欲絕地發現,黑貓竟然在笑!

看著那張詭異笑著的貓臉,秦淵腦海裏竟然迸發出一連串更加詭異的笑聲:“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風雨咆哮著。黑黢黢的小巷裏,一個人也沒有。秦淵感到背脊刺骨的冰涼,心髒跳到了喉嚨口,幾乎要尖叫出來。

秦淵顫抖的雙腿不住後退。他的牙關咯咯打著顫,根本握不住雨傘。傘骨被吹翻的雨傘轉眼就被狂風卷走,飛到了黑暗之中。他一秒也不敢停留,憋足了勁,發足狂奔。

驚魂未定回到家中,秦淵已經渾身濕透了。母親幫他收拾好濕漉漉的衣服,一陣責怪。他沒有對母親談起自己工作遭遇困境,即將被開除的事情。立刻去洗澡。

熱水從頭淋下,立刻衝刷掉了他一身的冰冷與不安。他在滾熱的水流中平定心神,決心明天去跟經理道歉。即便心知自己沒有錯,但這點委屈,忍忍也就過去了。如果不能保住工作,母親的醫療費用將無從談起。身體虛弱的母親是無法工作的,但是父親幾年前自殺,留下了高築的債台。這些都隻能靠自己一個人麵對。無論如何,都不能失去工作。

他在雙手抹了把臉,然後伸手去拿放在一邊架子上的洗發水。他順便看了一眼肥皂,還剩一半左右,暫時不用換新。他把洗發水塗在頭發上揉開,泡沫立刻堆砌了他滿頭滿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