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黛蜜都在為了她那小屋子忙上忙下,嘴裏“咯咯”笑個不停。
“南兒,那個,遞給我。”
“南兒,把這東西拿走……”
“南兒……”
頭上包著碎花頭巾,臉蛋髒兮兮。她站在樹屋上,一手拿著抹布擦個不停,一手揮來揮去,不亦樂乎。
南兒那小肉團在樹下聽著指揮,屁顛屁顛地跑來跑去,喘得小胸膛起伏不停。
夜槿恒坐在院子裏不知又在寫著什麼?偶爾抬眼看了看那兩小孩,複又斂回神繼續寫。
西風颯爽,鼓動眾人衣袂,溜過枝椏,是樹樹寒聲。
看著這樹屋,黛蜜心中感慨萬分。那一個多月的旅行,走過很多地方,最想尋到那樹屋。曾看過一部電影,其中便有這麼一個故事:一個丈夫為他妻子在樹上起了間屋子。夜裏,若天晴,兩人便坐在圍欄上看星星;若風雨,便相依在屋內,看火盤裏跳躍的火焰。日子就這樣一天又是一天……後來丈夫病逝了,妻子便每夜站在圍欄邊,看著天邊的星星,日夜不倦。有路人問她原因,她說,總有一天,會有星星指引,帶丈夫回家……
那時聽著這個故事,內心柔情暗湧。而與納蘭翔分手後,終於看到了那愛情的棲息地。從那時開始,內心便有一個極大的渴望想要擁有這樣的一座小屋。而如今,竟在這個時空得償所願。
師傅……
黛蜜感覺心裏一片暖融融,轉身往那院子望去,卻已不見了夜槿恒的蹤影。
日子過的飛快,剛來時是中秋,現在已經快立冬了,夜槿恒手臂的疤也淡得幾乎看不見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在眠山過得太滿足,那世的記憶也如同傷疤般漸漸淡了。緣聚緣散緣如水,她明白,自己與納蘭翔有緣無分。如今人也非,事事非,昨日種種,似水無痕,再不可追。
每天和南兒吵吵鬧鬧,黛蜜雖然心理上已是二十五歲,但許是那時的童年過得太孤單,如今童心便毫無忌憚地顯露了出來。現下日子清閑,便每天活蹦亂跳,把眠山上上下下糟蹋了個遍。
例如在山腰花田裏互相追逐,辣腳摧花,正正一個“身從百花叢中過,片片綠葉沾滿身。”。
又例如往小溪一處堆點草,再在草堆下遊拉張網。當那一群魚兒以為找了個遮蔭覓食處,正喜得冒泡時,把網一收,便又是一鍋魚湯。
再例如爬上樹把鳥巢拿下,悄悄躲在一旁,等那歸巢的鳥媽媽發現不見了家裏的孩子,叫的一聲比一聲悲痛,就要撞樹自殺的時候,她才慢吞吞地爬上樹把巢放好。還美其名曰:置之死地而後生,那鳥兒今日曆經此劫,日後必定會更加珍惜生命!那形象活脫脫一個普度眾生的菩薩座下仙童。現在總有那林中鳥兒成群結隊地縱橫眠山,飛近了黛蜜和南兒時,便鳴得分外悲戚。不知是何種鳥兒,聲音特別英雄,一遍又一遍哀頌:“俺不能死……俺不能死……”
夜槿恒並不時常在雲軒,有時一兩天也見不到他。不知是下山了還是躲在桃花林裏睡覺還是怎麼的,黛蜜也不多問。隻有幾次開口說要跟他下山逛逛的時候,他總果斷地用微笑拒絕,那笑容在黛蜜看來好像若不順他的意,簡直是人神公憤似的,連雷都會專劈自己。無奈之下,隻得咬著蠢蠢欲動的舌頭,乖乖點頭。
夜槿恒在時,總是畫畫,弄墨,看書,或是教南兒念書。偶爾還會吹吹那白玉簫,讓黛蜜得聞仙樂。那簫聲真真一個:浩浩乎如馮虛禦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
一天,黛蜜撐著下巴,拎著筆畫著多啦A夢,懶懶問道:“師傅啊,你不準備教我東西麼?”
夜槿恒擱筆,側頭向她望去,似是想到了什麼,眼底滑過一絲清輝:“蜜兒才華天成,師傅沒有什麼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