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若是他能陪她一起來S市,此時此刻,她也就不會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手術台上吧?
明明在不久前,她還在電話裏溫聲叮囑他要注意休息,不要總是忙著工作,她也在電話裏煩躁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問他,小軒是不是他的兒子,還在那氣呼呼地祝他早日把兒子認祖歸宗,那會兒還那麼生氣十足,怎麼突然間就說不行了?那麼的突然,以及讓人猝不及防。
她說,你明天能不能來一趟S市,那時候她是不是已經知道她是宮外孕,想要他過來陪她動手術的?
他那時應該先問她什麼事,而不是先拒絕的,若是當時就毫不猶豫地問了,然後答應了下來,也就不會提到丁靜薇,也就不會有後麵的爭吵,她突然的大出血,是被他氣的吧?
或者,若是那時他就陪她來S市了,今天他或許就會陪著她去看醫生,那麼,她也就會乖乖地聽從醫生的囑托,住院準備動手術了吧?她不肯留下來住院,是不敢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手術台上吧?若是及時手術,也就不會有現在的大出血了吧?
垂在大腿上的手不自覺地緊緊蜷起,鋒銳的指尖劃破掌心的肌膚,刺入肉中,他卻恍似未覺,整顆心被巨大的恐慌、懊惱緊緊攫住,悶痛得難受,卻不知道該如何發泄。
這兩個小時,成為了他這一生最漫長難熬的兩個小時,即使當時小漠在手術室中急救,也未如此刻般,被那種近乎絕望的恐懼整個攫住,幾乎呼吸不得。
他曾試著閉目想要短暫地睡一下,或許一覺醒來後,他便到了,她也沒事了,所有的一切就像一個夢,醒來後就什麼都沒了,她還是那個巧笑倩兮的她,生龍活虎地出現在他麵前,或哭或笑或冷漠地問他,小軒到底是誰的兒子。
在長久的閉目後,他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片刻,卻是冷汗涔涔地醒來,就那片刻的意識遊離,他卻是出現在醫院裏,白晃晃沒有任何人,隻有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在鼻間,然後他看到了她,靜靜地躺在手術台上,被白布蓋著,從頭,蓋到腳,連頭發都被遮去。
若是這個夢成了真……
夏澤抬手將額角沁出的細汗抹去,疲憊地揉著緊鎖的眉心,薄唇緊緊抿著,眼眸看著窗外的藍天白雲,努力讓自己把心思放空,不敢往下想,不敢想象,若是這世界上再也沒有那個叫沈兮的女人,他會怎麼樣,小漠又會怎麼樣,他唯一能確定的是,無論是他,還是小漠,都不能沒有沈兮,她早已不知不覺間融入他的生活,甚至融入到骨血中,沒辦法再分離。
漫長而煎熬的兩個多小時終於在飛機安全著陸之後宣告結束,夏澤幾乎是搶著下了飛機,一來到外邊,已顫抖著手拿出手機,手指顫抖這著,卻怎麼也沒有勇氣摁下開機電源,若是等待他的是壞消息……
拇指幾次在電源鍵摩挲而過,夏澤卻始終沒敢真正摁下去,幾次深呼吸後,夏澤把手機收起,轉身出了機場,打車往醫院而去。
路上,夏澤終是顫抖著手撥通了徐佳的電話,電話接通的刹那,他仿似聽到了自己心髒停止的聲音,連呼吸也仿佛停了下來。
“小兮暫時沒事了,現在轉入了重症監護病房。”
當徐佳顫抖著說完時,夏澤整個人幾乎癱在了座椅上,懸在半空的心髒也終是歸了原位,幸好,一切還來得及。
第一次覺得,重新呼吸的感覺,是如此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