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這幾天心裏一直比較煩。這種煩說不上原因,隻是感覺好像要發生什麼事似的。
首先是前幾天石盆的娘家傳來消息,說娘家的一頭老母豬突然掉在茅坑裏淹死了。據說母豬肚裏還懷著一窩小崽,少說也有十一、二隻,這對生活一直不太寬裕的娘家人來說,不能不說也是一個不小的損失。其次是6歲的兒子陶根,晚上睡覺時還好好的,可半夜裏突然發起癔症來,先是莫名其妙的大哭不止,接著又說院子裏站著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手裏拿著紅線繩非要來拴他。杏花一聽身上也直起雞皮疙瘩,急忙喊醒熟睡中的劉老二,劉老二說:不會是發燒了吧!急忙用手在頭上一試,果然熱的燙手。她急忙讓劉老二跳到地上,先從躺櫃上找來一瓶高度的燒酒,給陶根渾身上下擦了一遍,試了試效果不明顯,又找出一個頂針蘸著涼水,通身上下刮了一遍,這一刮還真見效,不過一刻鍾,陶根就出了一身熱汗,燒也漸漸退了,等到她服侍著陶根睡熟了,天也快亮了。她正想多少迷糊一會兒,忽然想起昨天洗衣服時,為了方便洗涮,順手把手上的兩個金戒指和一副瑪瑙鐲子,放在了院閣台上,忘了往回收,於是急忙穿好衣服,走出院子去收戒指和鐲子。然而,就在她推開屋門,正要邁出門檻的一刹那,忽然看到一個穿著花衣裳,堆天堆地的黑骨樁,沒頭沒腦地立在門口,這一驚非同小可,她“哇”的一聲尖叫,“哐”地快速把門關上,然後連哭帶叫地跑回屋裏。
此時,劉老二也是剛剛迷糊著,忽然被杏花的尖叫聲驚醒,急忙問杏花:“怎麼了?”
隻見杏花臉色蒼白,滿頭虛汗,哆嗦著跳到炕上,一邊把被子圍在身上,一邊指著窗外說:“鬼,鬼,外邊有,有鬼!”
劉老二一聽,心裏也不由得一陣發毛,但他畢竟是男人,隻見他不慌不忙地穿好衣服,推開房門走出院子,左看右看,哪有什麼鬼呀,連個鬼影都沒有。倒是借著熹微的晨光,看到女兒丁香正舉著一根竹竿,往院子裏的晾衣繩上晾衣服,因為她一早上茅廁,發現昨天洗的衣服被風吹掉了,由於她人小,個子矮,夠不著晾衣繩,急中生智隻好借助竹竿把掉了的衣服再搭上去,正巧被出門找戒指和鐲子的杏花撞上了,當時一是因為天還很黑,什麼都看不清;二是杏花有點緊張,產生了幻覺,所以才有了剛才的一幕。聽了劉老二說明了原委,杏花的恐懼感很快消除了,心裏是又好氣又好笑,但細細一想:不對呀,她明明看見那個“黑骨樁”還向自己走過來呢,對,這一定是丁香的惡作劇,是丁香在故意捉弄她,於是對丁香這黃毛丫頭在心裏就更恨了
其實,杏花心裏一直都恨著丁香,這種恨從劉老二的前妻翠花去世的時候就開始了。
那天在嶺南收黃秋果的半道上遇到劉老二後,自己的心裏那是酸甜苦辣鹹,五味雜陳,她不知道自己的命為啥這麼苦,不能與自己的心上人廝守在一起也就罷了,可偏偏又嫁了個比自己大十多歲的老男人左廣,而這左廣偏偏又是個病怏怏,過門三年不到,就撒手人寰了,撇下她們孤兒寡母,無依無靠,實在淒涼。好在這幾年有劉二哥明裏暗裏的接濟,她才走到了今天。
說心裏話,杏花對劉老二的愛慕是真誠的,是發自內心的,而且這種愛慕之情,從兒時就已經開始。那時的劉老二雖然隻有七八歲,但卻是十分懂事而有禮貌的孩子,見著長輩總是舅舅、老爺、叔叔、姨姨叫個不停,對待同伴大小的也總是很友好,從不擺小少爺的架子。
劉老二的祖輩在石盆、岔口、鳳凰台這一帶曾經也是很有名的,因為劉老二的祖上曾經中過舉人,這在涿鹿山南地區還是不太多見的,隻不過後來因為劉老二他爹染上了抽大煙的毛病,家道逐漸中落了,就都收縮回了隨家溝。劉老二本來是有個哥哥的,但三歲時得天花夭折了,從此就剩下劉老二這一根獨苗,爹為了培養劉老二,從六歲就開始送他到20裏外的石盆村與表弟郭成一起讀私塾,而杏花家就住在私塾學校的隔壁,這就為劉老二與杏花的熟識提供了前提。
兒時的劉老二圓圓的腦袋,眉清目秀,話語不多,靦腆的像個小姑娘,可玩起遊戲來卻是毫不含糊,草垛、土堆哪兒都上。有一次幾個小夥伴兒玩藏悶兒悶兒的遊戲,劉老二不小心從一個小牆頭上摔了下來,把頭磕了個大包,是杏花幫他揉了半天才消下腫去,為此杏花還掉了眼淚。
後來劉老二長大了,來石盆姥姥家的時候也就少了,但隻要一來就總要看看杏花。有一次,劉老二竟當麵對杏花說他要娶她,杏花被羞得麵紅耳赤,差一點找個地縫鑽進去,但還是點頭答應了。誰知提親的時候,有人找算命的一算,說什麼白馬怕青牛,雞猴不到頭,豬羊一斷休……劉老二屬牛,杏花屬馬,大象不和,年庚相克,雖然劉老二始終堅持要娶杏花,無奈爹死活不同意,而杏花她爹也是另有打算,想把杏花賣個好價錢,好養活幾個弟弟,無奈之下,一對有情人隻好含淚分手,各奔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