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千羽又失蹤了,這一次,足足有十天。
龍符月嘴裏不說,心頭卻在微微苦笑。
終於累了,裝不下去了?
其實他累,她也累。
無論怎樣,鳳千羽,我畢竟愛過你,你也有那麼一點喜歡我,就讓我們彼此放對方自由吧……
她又將一幹丫鬟仆婦全打發了出去。
那些人都知道,每天的午時龍符月都要在屋裏獨處一個時辰。據說是午休,卻不讓一個人伺候。
龍符月關上了房門,
解開自己的衣衫,然後盤膝坐好。自懷中取出一個玉色晶瑩的鼻煙壺,取下蓋子,一個粉紅的東西緩緩爬了出來。
那個東西模樣像個水蛭,卻又比水蛭小的多,身體上有一條黑線,前端是一個尖銳的口器,它在龍符月手心緩緩蠕動。
龍符月咬了咬牙,將那條水蛭樣的東西湊到自己心口處。
那條東西身上起了一層紅光,似乎是十分興奮,它蠕動著爬到龍符月的心口處,東嗅嗅,西聞聞,頭頂上的兩隻小眼骨碌碌轉動,忽然頭一低,鑽了進去!
龍符月額頭瞬間冒出冷汗,麵上的神情似乎是極為痛苦,但她咬緊了牙關,卻是不敢動一動。那種痛是噬心蝕骨的,她甚至能感覺到那隻蟲子鑽進了她的心髒,在裏麵喝血……
眼見著她的臉色越來越白,到最後幾乎有些發青了。大約過去有半個時辰,她才在手臂上拍了一下。小青蛇飛了出來,也盤在她的心口處,對著那蟲子鑽進去的地方猛吹氣。
那條蟲子終於又鑽了出來,這一次,它的身子吃的圓滾滾的,原本粉紅的身子變成了鮮紅色……
龍符月舒了一口氣,再有三天,再有三天她就能自由了!
她又歇息了一會,在臉上補了一點胭脂,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慘白些。這才走了出來。
甜兒風風火火地跑來了。
“符月,符月,快出來,快出來,有聖旨到。”
聖旨?這皇帝佬兒又想做什麼?又要出什麼幺蛾子了?
龍符月冷冷而笑,她現在連死都不怕,那還怕他什麼狗屁聖旨麼?
大廳裏來了許多人。最顯眼的便就是那位瓔珞公主,她一身宮裝,流雲飛袖,翩然如仙,身後是十多個宮娥,還有一個大太監。
看到龍符月出來,瓔珞公主一雙明月般的眸子裏立即盈滿了淚珠,急走兩步,來到龍符月麵前:“符月公主,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因為我才讓你挨了鞭刑,你的背上還疼不疼?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她哭的如梨花帶雨,傷心欲絕,似乎和龍符月關係多好似的。
龍符月後退一步,離她足有一丈遠,十分安全的距離。淡淡地道:“瓔珞公主有何見教?”
瓔珞公主咬了咬嘴唇,自懷裏拿出一個白玉小瓶:“符月,這是玉衡國的最靈效的生肌班,你塗一下就不會留下疤痕了。唉,符月,求你原諒千羽哥哥,他也是心疼我,才會對你下這麼重的手……我會勸他的,等他消了氣,我會勸他再恢複你側妃的身份……”
“瓔珞公主,你不必內疚,這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你,你太善良了。”她身旁的侍女忙忙安慰。
龍符月唇角露出一抹淡嘲。這個女人還真不是一般的會做戲啊。如在以前,她自然會反唇相譏,現在她卻隻感到疲憊和好笑。
“聽說有聖旨到?”龍符月的眼睛看向那個大太監。
那個大太監忙點了點頭:“奉皇上口諭,瓔珞公主暫住雲王府的荷香園,龍侍妾擇它院另住。”
龍符月淡淡一笑:“接旨。”
心裏卻在冷笑。這就等不及了?隻是不知道那位九王爺去了哪裏,居然連麵也不敢露了。
哼,以為她好稀罕這荷香園麼?在她眼裏,這荷香園和冷宮並無多大區別。隻是這荷香園有一大塘荷花讓她頗為留戀,但這已經並不重要。
瓔珞公主很有些歉疚的樣子,拉著她的手:“符月,我本來不想住這裏的。是皇上非讓我住,他說這荷香園是千羽哥哥正妃所居的地方,我住別處不合適。唉,真對不住,還要勞煩你搬家。”
龍符月淡淡一笑:“我住哪裏也沒什麼區別。反正搬家也是奴才們勞動,我隻管住也就是了。麻煩也就麻煩他們。公主如說對不住,不妨對著他們說。”
龍符月搬到了環翠殿。這裏僅次於荷香園,這個地方是冷管事安排的。一切吃穿用度和原先並無區別。
又是兩天過去了。
瓔珞公主感到十分圓滿。她終於如願住進了雲王府。。
自從出了她落水的那次事件以後,鳳千羽便再也不肯帶她去遊玩,幾乎理也不理她,這讓她十分鬱悶。
老皇帝其實也很鬱悶,那次事件是他精心安排的一個局,他知道兒子對龍符月的感情,本想通過這件事情再把龍符月囚禁,逼兒子娶瓔珞公主,兒子如果執意不肯,他就拚了兒子傷心也要將龍符月處死,免除後患。
卻不料鳳千羽卻識破了他的計策,而且用苦肉計化解了龍符月的危機,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也不想太出爾反爾,所以雖然不甘心,還是眼睜睜看著兒子抱著受了鞭傷的龍符月揚長而去。
再說兒子把諾言也執行的很好,回去以後便讓龍符月住到了冷宮裏,皇帝自然也派了心腹去監視了。可是卻抓不到鳳千羽的絲毫把柄。
而且為了防止皇帝再宣旨把龍符月召進宮,鳳千羽便明明白白地告訴皇帝,龍符月受了鞭刑,身子不方便,不能參加任何形式的宴會。直接切斷了皇帝再次把她宣進宮的念頭。
老皇帝也不是沒想過把龍符月暗中幹掉,但鳳千羽一直陪在她的身邊,即便他不在,他也派了大批的侍衛暗中護衛她,所以老皇帝根本就沒有機會下手。
前幾天,鳳千羽向老皇帝請了幾天的假,然後不知所蹤。
老皇帝一計不成便生二計,本著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原則,他便讓瓔珞公主直接住進了雲王府。他知道兒子一向很花心,就不信憑著瓔珞公主的美貌會征服不了鳳千羽的心,隻要鳳千羽放在龍符月身上的心淡了,他才能把龍符月這個禍胎徹底除去。
他絕不允許放一個仇人在身邊。那樣,他會睡不著覺的……
現在瓔珞公主終於如願住進了雲王府,她自然十分興奮,這裏轉轉,那裏看看。有時候甚至想要到環翠殿來坐坐。但龍符月卻總是推說身子不舒服,根本不見她。
她不是沒想過硬闖,但環翠殿門口的侍衛十分不好說話,她無論是恐嚇還是利誘,那幾個侍衛都是油鹽不進,隻說龍侍妾既然不想見客,那便請公主回去。
她又不會武功,也根本闖不進去。
又是一天過去了,瓔珞公主正想脫衣上床,房門忽然被猛力打開。她吃了一驚,正想斥責是誰敢如此大膽,一回頭卻頓時楞住,微怔了一下,立時笑靨如花:“千羽哥哥,你終於回來了!”
合身就撲了過去。
鳳千羽微微一閃,她就撲了個空。立腳不住,險些一頭撞在門框上。
鳳千羽衣袖一擺,探手一抓,便抓住了她的一隻手腕,瓔珞公主正有些欣喜,卻猛然感覺手腕處疼得徹骨,鳳千羽眸子裏似有寒潮湧動:“你怎麼會在這裏?誰讓你住到這裏來的?!”
“疼,疼,好疼!”瓔珞公主隻覺手腕處像是要折斷一樣,疼得她眼淚狂飆出來。
鳳千羽冷冷地瞧著她,手指並不鬆開,他忽然妖嬈一笑,淡淡地道:“你不說的話,會更疼的,你要不要試試?”
瓔珞看到他的笑容卻是渾身直冒冷氣,第一次深深意識到他根本就沒有憐香惜玉之心!
手腕處疼得鑽心,她再也忍不住終於哭著把緣由說了出來。
鳳千羽一把甩開她,冷冷地說了一句:“別枉費心思了,我不會娶你,識相的,就快滾!”
轉身走了出去。
瓔珞公主驚魂未定,她第一次見到鳳千羽冷血的一麵,嚇得身子簌簌發抖。無意中抬頭一看,突然發現鳳千羽走路居然有些跛腳。他受傷了?怎麼會?他的武功不是已經到了天人的境界麼,誰能傷得了他?
她的心頭泛起無數疑問,但卻不敢問出口,眼睜睜看他去了。
龍符月每天都用那隻蠱吸食心頭血,蒼白的如同一個鬼,幾乎連胭脂也遮不住了,她歇息的時間也越來越長,一天的時間幾乎有半天是在床上昏睡。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當兒,忽覺床前立著一個人。
她吃了一驚,猛地睜開眼睛,就見數日不見的鳳千羽站在那裏,手裏端著一碗紅呼呼的藥湯:“乖,把它喝了。”
龍符月身子瑟縮了一下,戒備地望著他:“這又是什麼?”
這家夥,失蹤了十多天,一回來就逼自己喝藥,什麼意思?
“這是益氣補血的藥,你臉色太蒼白了。乖,喝了它。”鳳千羽把碗湊近了她的小嘴。
一股腥膻的味道衝入鼻端,龍符月下意識地一推:“我不要!”
紅紅的藥湯灑出來一些,噴濺在地上,如血一般的顏色。
鳳千羽臉色猛地一變,他後退一步,忽然眼睛一眯,伸指遙遙一點。龍符月又不能動了。
他一手端著藥碗,一手半抱著她,龍符月知道他想給自己硬灌,緊閉了口唇。鳳千羽邪魅一笑:“小月月,我想做的事還沒有做不到的。”
忽然喝了一口手裏的藥湯,俯下身子,吻住了她的唇,嘴對著嘴給她硬哺進去……
多半碗藥一分也不浪費的讓他用這種方式灌了進去。
龍符月小臉本來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此刻也微微暈紅起來。
肚裏如有一團烈火在燃燒。那感覺就像是被忽然扔進了一個大烤箱中,說不出的疼痛難過,她情不自禁一身尖叫,就想跳起來。
忽覺後背一緊,已被一隻手掌牢牢按住,一股熱流湧入,遊走於她的四肢百骸,渾身暖洋洋的,說不出的舒服。肚裏的那團‘烈火’似也被這股暖流化開,慢慢地隨著那股暖流四處遊走……
龍符月蒼白的小臉終於又有了一絲紅暈,鳳千羽拍開她的穴道,卻依舊緊抱著她,眉頭微微蹙緊。
怎麼回事?十天不見,她似乎又輕了不少,臉色蒼白的簡直像個鬼。都過去這麼多天了,她的鞭傷也基本全好了,怎麼還是一副失血過多的樣子?莫非她到底受了什麼內傷?
可剛才他的內息在她周身遊走了一遍,卻沒發現有內傷的樣子,那到底是怎麼回事?莫非她的心結還沒有解開?
“符月,對不起,是我冷淡了你,其實我隻是和你賭氣,並沒有不要你……這次鞭刑我知道你恨我入骨,可我也沒有法子……你雖然聰明伶俐,但到底不是宮裏的人,不知道宮裏錯綜複雜的明爭暗鬥?”
過了良久,鳳千羽終於開口,他斟酌著詞句,還想再說。卻見龍符月雙睫閉合,鼻息沉沉,竟然已經睡了過去。
他不由苦笑了一下。剛剛化解那血蓮之藥力讓她十分痛苦,她身子又弱,這時不再疼痛了,她自然而然便睡了過去。根本沒聽見他說什麼。
看著她荏弱的睡顏,他微微吐了口氣,在她的唇上輕輕一吻,喃喃:“符月,我們不要再互相折磨了好不好?我還是喜歡看你活蹦亂跳的樣子……”
算了,有時間再慢慢解釋給她聽吧,現在就讓她好好休息。反正她是他的妻,要一輩子在一起的……
第二天,鳳千羽下了朝,正在書房處理公文。他出去了這十多天,積壓下不少公文,他必須要快些處理。
門口隱隱有喧嘩之聲。
他最恨處理公事的時候有人打擾,所以守在門口的侍衛從來不讓任何人在這個時候打擾他。
鳳千羽微微皺了皺眉:“什麼事喧嘩?”
一個侍衛跑了進來,單膝跪地:“回王爺,是是龍侍妾,她非要這時候見你……”
符月?鳳千羽心裏猛地一跳。
她一直不理他,這時候怎麼想起找他了?難道是她想通了?
他一顆心禁不住激跳了起來:“好,讓她進來。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許打擾。”
龍符月終於走了進來。鳳千羽看著她,破天荒第一次有了這種無措的感覺。
他強壓住心頭的喜悅:“符月,你找我有什麼事情?你瞧,我現在有些忙,有什麼事一會再說好不好?”
龍符月怔了一下,輕輕答應了一聲:“哦。”走到一個角落坐下。
鳳千羽第一次見她乖巧的像隻小貓,心中有了一種頗為怪異的感覺。
“或許,昨晚上我的解釋她聽到了吧?所以想開了?”
他有了一種隱秘的喜悅。抑住那一種在心底暗暗漾開的感覺,唇角不由勾起,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笑。
就低頭處理公文去了。
龍符月無聲無息地坐在他的身後,怔怔地看著他,過去的一切一切在眼前掠過,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這個男子是她深深所愛的,卻也傷她至深。不過從今以後她就要和他橋歸橋,路歸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