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秀玉一直抱著蘇荊沛的頭不肯放,醫生和護士就站在我們身後沒有離開,應該是等著喬秀玉情緒穩定了之後,再進行腎髒摘取手術,隻是我看喬秀玉的樣子,全然沒有鬆手的打算。我哭到後來,已經沒什麼力氣了。
蘇荊臨一直站在我的身後,支撐著我不至於倒下。盡管陳醫生跟蘇荊沛的主刀醫生商量事情的聲音已經壓的很低了,但那些聲音還是能夠傳到我的耳朵裏,聽的我心裏十分不舒服,而且聽的出來,陳醫生已經跟蘇關鋒那邊聯係好了,一切都已經差不多準備就緒了。
醫生也不過是為了救人,可不知道為什麼,那些話一字一句的撞在我的耳朵裏,心裏就覺得特別難受。他們這些人怎麼可以那麼冷漠,蘇荊沛才剛剛離開不是嗎?他甚至於沒有留最後一口氣,跟我們好好道別。
他才二十二歲,連大學都還沒有畢業!人生這條路,他才走了三分之一。我想再摸摸蘇荊沛的臉,可喬秀玉卻不準我碰他,像個護著小雞仔的母雞一樣,死死的護著他,然後指著我的鼻子,說:“都是你,是你害死荊沛的!是你們!我絕對不會讓你們有機會碰我兒子的……”
我看著蘇荊沛被喬秀玉抱在懷裏,無論喬秀玉怎麼折騰,他都是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裏,閉著眼睛,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當他的手,因為喬秀玉的行為而忽然垂落下來的時候,我知道,我知道他是真的沒了。
從此以後,這個世界上真的就再也沒有蘇荊沛這個人了。
我終究還是受不了,跑出了手術室,找了個牆角,蹲了下來,整顆心都攪在了一塊,痛到沒有辦法呼吸。這樣的事實,我不能接受!
我用雙手牢牢捂住雙眼,咧著嘴巴哭。
“別哭了。”蘇荊臨不是一個善於表達的人,他對著我反反複複也隻會說這三個字。然而,這三個字說起來輕鬆,要做到這三個字,何其難。直挺挺躺在裏麵的人,不是別人,是在我心裏,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
我從來沒有想過,蘇荊沛會用這種方式離開我,並永遠的離開我。
蘇荊臨從頭至尾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變化,不喜不悲,像極了一個天生薄情的人。我看向他,哽咽著問:“他是我弟弟!你知道嗎?我幾乎是看著他一點一點長大,慢慢的變成這樣一個陽光大男孩的!別看他很多時候喜歡取笑我,還對我沒大沒小的,可……可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弟弟,最好的!嗬,你說好笑不好笑,我看著他出生,同樣眼睜睜的看著他離開我,我親眼看到那輛車子,嘭的一聲,把他撞飛!一下子,從我的眼前消失!”
“當時,他手裏還拿著特別跑去給我買的臭豆腐,他還對著我笑呢!為什麼!為什麼死掉的人不是我呢!我!都是因為我,荊沛才會出這樣的意外!如果不是我,他一定不會死!不會的!蘇荊臨,怎麼辦!該怎麼辦!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把荊沛還給我吧!我的人生,好不容易有那麼一丁點兒的溫暖,都是他給我的,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蘇荊臨手上的力道忽然一重,將我一把摟進了懷中,在我耳側說:“傻瓜,你還有我啊。”
我不知道自己在他的懷抱裏哭了有多久,整個人已經哭了有些昏昏沉沉,全身有一種脫力的感覺,這時候手術室裏,又傳出了一陣吵吵鬧鬧的聲音,緊接著,喬秀玉就被兩三個護士,從手術室裏弄了出來。
她像個瘋婆子一樣,還在不停的掙紮,嘶吼,“你們誰膽敢碰我的兒子!我要告你們!告死你們!”
“喬女士,您冷靜一點,別那麼激動,很快就好了!您稍微等一會,就能再看到您的兒子。”一個護士長模樣的人,在一旁盡量的安撫著她。
喬秀玉掙紮了一陣之後,猛然停了下來,目光往這邊看了過來。然後不管不顧的衝了過來,雙手掙開了護士的桎梏,一把將我扯了過去,瞪大了雙眼,臉上的妝容已經全部都花了,身上的衣服也因為糾纏,而變得歪七扭八的,全然一副瘋婆子的樣子。
她用力的掐住我的手臂,說:“你不是……你不是說要代替荊沛做手術的嗎!你現在還不快去阻止他們!喬曼,你要是還有點人性的話,就立馬進去給我阻止他們!荊沛都已經死了!他都已經死了!他都已經死了,你就不能留給他一個全屍嗎?我對你是不夠好,可荊沛他是真的把你當做是自己的親姐姐看待,你現在這樣,對得起他當初對你的一再維護嗎?喬曼,你摸著自己的良心,你問問自己,你這樣對得起荊沛嗎!你說的那些,難不成都是惺惺作態,騙人的嗎!”
喬秀玉一雙通紅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我,有那麼一刹那,我真的像是著魔一樣,覺得她說的這些特別對,我確實對不起蘇荊沛,我應該保護好他的身體完整,我也說過,那個手術,我是要代替他做的,不管他在或者不在,我都應該代替他去做。
不能因為他離開了,就認為理所當然要用他的腎!
“好。”我猛然轉身,想往手術室去。
可蘇荊臨卻一把揪住了我的手,用力的將我拽到了他的身後,雙手牢牢的抓住我的手,“人性?喬秀玉,這句話應該對你說吧!你要是還有一點人性的話,就對喬曼好一點!不管怎麼說,你也養育了她那麼多年不是嗎?就算你當她是棋子,但是那麼多年,總該有點感情,這麼多年,喬曼幫你的還不夠多嗎?你因為喬曼而得到的東西,還不夠多嗎?從過去到現在,你一直厚此薄彼!到了今時今日,蘇荊沛死了,你竟然還要用一個健康的人,去代替一個死人!你說人性,那麼你的人性在哪裏!啊!”
蘇荊臨說話的口吻頗重,他似乎很生氣,抬手,惡狠狠的指了指她鼻子,道:“我告訴你,蘇荊沛的死,就是你一手造成的!你想要的越多,隻會讓你連現有的一切,都消失幹淨!這個世界上兩麵三刀的人多了,但想要左右逢源,而不被人發現,是絕對不可能的!”
我站在蘇荊臨身後隻是哭,一句話都不說。喬秀玉沒有說話,一時間這兩個人都安靜了下來,那一刻,我已經不太能夠感知時間流逝了。
隻聽到喬秀玉忽然笑了起來,這笑聲聽起來陰測測的,隨後,我就感覺到蘇荊臨的身子往後傾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