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傾離放下手中的筆，發現已經入夜。
月色清涼，更添幾分寒意。
陌傾離猛然記起，自己的佩劍，還丟在宸凰殿前，也就是和陌傾夜對決的地方。
畢竟是一直跟著自己的佩劍，況且剛失而複得，陌傾離並不想就這樣失去它。
踩著碎了一地的月光，陌傾離尋回了佩劍。
讓陌傾離沒有想到的是，陌傾夜居然還在原地。
陌傾離撿起佩劍並收入劍鞘後，便走到了陌傾夜的麵前。
“怎麼？人去了，才發現舍不得了？”陌傾離邊在一旁坐下邊問道。
陌傾夜仍舊坐著，維持著半抱流羽的姿勢，沒有接話。
“錢淑妃呢？她沒留著陪你？”陌傾離抬眼看了看四周後問道。
陌傾離隻是隨口問問，完全不在意陌傾夜的回答。
但是，這一回，陌傾夜卻開口了。
“我命令她回去了，她沒必要跟我在這裏耗著。
“你回來做什麼？炫耀勝利還是看我這樣覺得很解氣？
“流羽生前總要我注意你，可是我沒有想到，你真的會做出背叛整個陌家的事情，我以為，你就算再恨我，心中萬分想除掉我，也不會讓陌家的王朝傾覆。”
陌傾夜情急之下，連“朕”的自稱都忘了。
借著月光，陌傾離看了眼陌傾夜，淡淡地笑了笑，才重新開口。
“坦白說，見到你這幅模樣，我確實有些高興，但卻不是你說的炫耀或是解氣。
“如今的你，會為了流羽，呆在這裏，而忘了宮外兵臨城下的危機。
“於是，我會產生一種念頭，也許，在你的心中，情義已經壓過了野心，哪怕我這麼想不切實際，哪怕你就算有也隻回轉瞬即逝。
“作為一朝天子，把江山社稷放在比個人感情重要的位置上，確實是件好事。
“但我始終認為，一個人能為了自己的欲望，接連把身邊的人送上絕路或死亡，這樣的人，是不會真正關心百姓安危的。
“沒有天下百姓，何來社稷？
“我不是沒有想過，除掉你解心頭之恨便可，讓其他兄弟取而代之，也勝過讓陌氏因為建立的王朝太過短暫而蒙羞。
“但是，連流羽都知道，我根本沒辦法，真正釋然地手刃自己的兄弟，何況，你讓我一步步失去了對自己兄弟的信任。
“我不敢想像，有一天，我可能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看自己的兄弟在高位之上越發暴戾，我也害怕要不斷地傷害他們。
“如今，就是陌氏的王朝傾覆了，但至少陌家的人都還在，這是我更想要的。
“我知道，因為你以為我會聯合二哥或者哥來反抗你，所以處處設計他們，控製她們，甚至不惜取他們的性命或是自由，但卻縱容了獨醉。
“二哥怎麼想，我確實不清楚，但至少哥絕無二心。他是為了給你警示，也是你逼急了的反抗，在京城製造過小的混亂，卻從未有二心，你不該疑他的。
“佩玖死了，就躺在宸凰殿裏冰冷的地上，你要是有心，也去看看她吧。她做了很多事，是為了我，卻也是為了保住你的骨肉，哪怕孩子終究無名萬分。
“她卷入這一切，坦白講，也是源於你，但她從未怪過你，怨過你，也不曾後悔，一直愛著你，她做的一切事，隻是還我一份情，始終都沒有真正地傷害你。
“我不知道這麼久以來，你有沒有去看過夢寒，但我相信，你是愛她的，你也有想她，這些從你很多做法，都能看出來，你也無須否認。
“但我還是希望，你既然能這麼送流羽一程，也再去看看她吧，畢竟她名義上是你的正妻，實際上育有你的孩子，流羽和佩玖如今這般，的確有我的責任，但若不是你，她們也斷然不會走到這一步的。
“很多人一定都想知道，為什麼我一定要獨醉起兵而不是逼你讓給他嗎？因為我希望屬於他的王朝是純粹的，他不是是靠自己光明正大的拿下的，而不是得益於陌家的內鬥。
“而這，也是我不參與其中的原因。待城破國亡的時候，會有一把火，迎著朝霞或夕陽，將琉璃宮化為灰燼，而我陌傾離，會是和陌上王朝一起殉國的陌氏子女。
“我要的結果是，獨醉的王朝和陌家的王朝，都沒有我這個汙點。”
對獨醉來說，需要依靠陌傾離實現王朝的創建和穩固，就是本可以完美成功的汙點。
而對陌家來說，建立王朝的功臣卻成了背叛者，便也是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