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 / 2)

張玉蘭拚命地張開大嘴呼喊著袁琦的名字,但聲音隻在嗓子眼裏打轉兒,就是喊不出聲來,她隻好用右手捶打著胸口自救,捶打三四拳以後,她覺得胸口不那麼悶疼了,她吃力地伸出手拉著了燈,查看著紅櫃上的空酒瓶子,但奇跡發生了,剛才她明明聽到空酒瓶子有倒落之聲,可是此時她看到的空酒瓶子還完好無缺地立在原位,她又探出頭,查看當地的尿盆,見尿盆裏的尿仍在輕微的波動。這一連串怪事的發生,讓張玉蘭這個不相信鬼神的人,今日也胡思亂想起來。她想剛才肯定是閻王爺派小鬼收她來了,隻可惜她這麼一走,丟下袁瑞、袁璐兩個還沒有成人的孩子,以後可讓他們怎麼生活呀!她越想越傷心,一個人不由得哽哽咽咽的哭了大半夜,早晨起來一照鏡子,雙眼哭得又紅又腫,像棉花桃似的。袁琦早晨起來做飯,見娘的雙眼哭得又紅又腫,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急赤白臉地問:“娘,您又怎麼了?”

張玉蘭聽袁琦問她,就把昨天半夜發生的怪事說了一遍,袁琦聽了不由得譏笑娘一頓。袁琦是誰呀?她可是新社會培養出來的革命小將,什麼鬼呀!神呀!她從來不信這一套!為了證實娘說話的真實性,她馬上跑到東北屋房簷底下看那垛棺材板,見它們完好地垛在原位,又跑回來說:“您肯定是聽錯了,給我爺爺做棺材的木板,垛得好好的,一塊也沒溜!”

“真奇怪了!一定是鬼來了!”張玉蘭還是有點不信,她明明夜裏就聽見了嗎,怎麼會好好地還垛著哪。

今年是粉碎“四*人*幫”以後過的第一個春節,全國人民歡欣鼓舞,都在以各種形式慶祝這個曆史性的偉大勝利。田莊村黨支部,為了讓全村社員過上一個豐盛的春節,決定殺豬、宰牛、宰羊。有錢的社員家買肉吃,像張玉蘭這樣的貧困戶家買不起好肉,她就花了兩塊錢買了一個大牛頭,還饒了四個大牛蹄子,另外用一塊錢買了二斤羊油和一副豬下水。張玉蘭屈指細算,萬一春節袁瑩要是把楊春憲領回家,也能勉強對付一陣子。

張玉蘭強打起精神,把牛頭和四個大牛蹄子煮好,又指揮著袁琦收拾那些豬下水,張羅著灌香腸。金月見張玉蘭把煮熟了的牛頭和牛蹄子拆成肉,整整裝了一大三號盆,比她用十塊錢買的牛肉都多出三倍,她真狠自己當初為什麼不買牛頭,幹嗎非要衝那有錢的人!

張玉蘭和袁琦邊灌香腸邊聊閑天,袁琦的肚子裏憋了好久的話,今日終於有一個合適的機會問娘道:“娘,我姐姐是不是和楊春憲吹了?”

張玉蘭心急地問:“誰說的?沒有的事。”

袁琦瞟了一眼娘說:“袁璐告送我的。她說,有一天半夜,她被大姐吵醒了,聽見大姐讓楊春憲滾蛋!”

張玉蘭一聽袁琦提到那天晚上的事兒,全身立馬就沒有了精神,三角眼本來就不太大,昨夜那麼一哭,眼皮腫得棉花桃似的,要想看哪兒,必須用頭調試位置,才能從那針線鼻似的細小的空隙中看到目標。袁琦見娘長歎了一口氣,哼哼唧唧的連頭兒也拄不住啦,她知道娘有心髒病,特別是爸爸上班以後,娘怕耽誤袁琦的學習,堅持不讓袁琦請假伺候她,她強撐著病重的身子,幫助袁琦料理家務。近幾天袁琦總覺得娘的病又加重了,特別是今天早晨,瞧娘的眼也腫了、臉也腫了。她放了十多天的寒假,心想一個人把過年的雜活兒都承攬下來,好讓娘靜養一陣子,她就忍不住地勸娘道:“娘,您還是上炕躺著去吧?!剩下這幾根腸,我一個人灌就行了。”

張玉蘭苦笑了笑說:“我還不知道個你,沒灌個兩三根,就不耐煩得打雞罵狗的,不把那些豬腸子給我耍了,我就阿彌陀佛了!唉——我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心煩的厲害,我實在幹不好了,你要想灌就灌,要是不想灌哪,就先放那,千萬別發脾氣啊。”

俗話說:知女莫如母。袁琦是一個急脾氣的人,她最不愛幹那些膩膩糊糊的破家務活兒,她一個人沒有灌兩根腸,就心煩得要死,她強耐著性子,不停地安慰自己:袁琦,你千萬不要讓娘說中了,不管你發多大的火兒,都不要耍了這些豬腸子!不管她怎麼勸自己,今天她的無明火兒都大得衝破腦瓜皮,她的心像貓抓似的煩躁,坐在門檻上的屁股,如坐針氈似的難忍。這種失去自製力的煩躁不安,是她長這麼大第一次感受到,她清楚自己沒有心髒病,可是她今天為什麼心慌、心悶、心痛?娘說的那種異常的感覺,她好象都有,就如同有天大的禍事要降臨到她的頭上似的。她邊收拾著爛攤子,邊氣氣惱惱地衝娘說:“娘,我也好煩。今天是臘月二十四,掃房的日子,我先收拾屋子吧?等我心情好一點兒,再把那幾根腸子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