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電力雖被癱瘓,但極遠處的地堡依舊燈火通明,映得天空一片腥紅。整片區域並非我所想的那麼黑暗,乳白色的建築清晰可辨。刀疤臉一馬當先,很快跑沒影了。待我趕上,他已摸到了圍牆邊,還一個勁嫌我們腳力差。
我示意他們將通訊器調節成收聽狀態,帶起耳麥,這樣一來可以避免噪音,二來可以及時獲悉外部情況。我將Ti-Ti從口袋裏解下,沿用過去在羅馬水道的心得,每至一個轉角,就在地上作拋物線投擲,讓它代替人去繪製出更多地圖。
眼前的這棟官邸,從樓頂上觀測體積不小,但實際站在腳下卻顯得並非想象中那麼大。這是棟三層的獨立建築,我不熟悉格魯吉亞人室內設計,隻能以拉丁姆民居和美國別墅去做猜測,大約是15間房的那種中型別墅.擁有一部或兩部中央空調,一套小電梯,不排除還有地窖。一樓不用說,就和普通別墅一樣,門廳、飯廳、起居室和廚房雜物間,都是日常的生活區域。兩樓是私人空間,收藏室、小會客室、書房等等,最上層就是臥房。整棟宅子麵積大約是四百來平米,普普通通,也不見怎麼奢華。
樓房的正門已上鎖,撬動過於麻煩,Alex用一個慣偷的經驗判斷,讓轉到宅子側後,通常來說廚房和洗衣房都有後門,撬開動靜小並且迅速,有些人後門僅僅隻是合上甚至不上鎖。待來到後院,我們便在泳池邊找到側門,他三下五除二就輕鬆弄開,我們放輕腳步魚貫而入,果然是廚房。
完全摸進屋子後,基本已不再慌亂,此刻變得冷靜下來,沿著扶梯一步步往上去。其實人就這樣,感到亢奮或者害怕,隻是起初一小段時間內的反應,等挨過去了,覺得也就這麼回事。不管市民家還是總統官邸,都一個樣兒。十年前的我,當得知自己第二天淩晨起就要開始越境逃亡,滿腦子都是顧慮和擔憂,個中也有些小小的興奮,然而當真正踏上亡命之路,也不覺得有什麼驚險感,每天還是吃飯睡覺,期間照樣得打零工,除了討要薪資沒保障,基本和正常生活區別不大。
溜撬也是同樣感受,萬把人鎮守的獠牙城又怎樣?頭麵人物的家又怎樣?不還是想闖照闖?CIA的黑麵包說即便再膽大的竊賊也不敢亂來,今天我們就開個先例,留下一段傳奇般的惡名。
手表地圖複製得越來越多,一上到二樓,刀疤臉便留在通往三樓的梯道口做戒備,倘若有人打樓上下來,他便在手表上做提示音,同時自己摸著出樓。此刻的他在樓道裏,借助門廊燈微弱的光芒,正在興致盎然地看那些掛在過道的照片,而我們,則直奔目的地——小會客室。
當距離那道門越來越近時,Alex卻變得越發遲疑,始終讓我走在前麵,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小會客室的門沒有鎖隻是掛上,擰了一把,就輕輕推開。跟著我看見一個巨大的書架,朝思暮想的木棒——聖美多德法杖端正地架在其上!
“怎麼。。。怎麼樣?”Alex始終站在我背後,像個娘們般將腦袋埋在我肩胛上,低聲問:“我實在不敢看,我怕我受不了打擊,真的,假若再來一次白忙活,我非跳樓不可,你透一下,東西。。。東西還在不在?”
我這才明白他為什麼打剛才起忽然變得如此矜持,與以往氣定神閑判若兩人,敢情這會兒就像等成績單的學生,原來是因為對即將會知道的結果毫無把握。我點點頭,讓他靠邊站,然後睜大眼睛,仔細打量著書架。
透視木材質地的器具遠比透視金屬板容易,它在我眼前會慢慢變成個暗紅色的外輪廓,跟著內部的東西就逐步顯露出來。在這條長約170厘米的木杖手握把位置,被塞著一大團東西,基本可以判斷得出,這是製造粗劣的織物。待走近再仔細查看,這才確認,那就是麻布。色澤是淺青灰色,不是古代人特地購買來書寫的亞麻布,而更像是某件袍子上割下來的一部分!
我們曆經千辛萬苦,爬山涉水,縱橫三個國家,終於找到了最後線索——亞麻布記書!!
我緩緩轉身,對他豎起拇指,同時得意的笑容浮上嘴角,按下手表警示,這在告知門外的刀疤臉,我們已經得手!他在收到我訊息的同時,迅速在自己綜合機上寫下一個詞發回公司總部:
DONE!(完成)
我可以想象得到,五人組此刻必然是高聲歡呼,將他們堆在桌上的生活垃圾高高拋撒到空中,相互擁抱相互慶祝,此前他們在羅馬已經這麼做過一次,這是第二次!
Alex滿噙著淚水,雙手顫抖地取下木杖,一時感慨萬分,無以言對。為了這段前探險隊員故意隱匿起來的真相,以及找尋狗屁王陵的最終下落,於今天淩晨,劃下了句話!
在這段充滿哀傷曲風的時間裏,黑衣人及我倆前赴後繼,不計代價,多少鮮活的生命為此永遠離開人世?又有多少無法磨滅的記憶成為很多人一生的噩夢?而今,這段曆程在此劃下終點,怎不叫人淚流滿麵?!
不過,此刻的我們,不是在電影膠片裏,沒有演員表開始橫穿畫麵,有的隻是加快腳程,迅速逃離。因為從入室開始,警報器已經觸發,在不知不覺中,時間無情流淌過去了八十八秒,留給我們隻有不到九十秒鍾的時間。我們必須離開宅子,穿越樹林,走回到軍營裏,然後等待時機,找尋出去的路!
在我跑過一樓水台時,通訊器接收到留在樹林裏那些人的對話。說話聲是瘦子,他好像有些奇怪,應該又從他的小夥伴那裏,收到了什麼訊息。這很重要,我不由側耳去細聽,他正不知對著誰在說,鳥兒看見三樓有個人起來,站在陽台前。他起來的時候,恰好就是Alex顫顫巍巍端起木杖的那一刻!就好象我們給他打了個電話,將他從熟睡中吵醒一般!
再多的訊息暫時沒有,如果我留在樹林裏,也許能看見更多,不過他們都是睜眼瞎,除了瘦子的溝通能起到些作用外,基本就和沒戒備一樣。手表GPS是共享的,他們能看見的我們也能看見。雖然心頭開始響起斷斷續續的警示音,有些覺得不妙,但在黑暗中,我自滿慣了,覺得被發現問題也不大,算不上是件事兒。不過我仍舊將這一訊息告知了他倆,然後跑了一段斜路,繞開三樓臥室陽台,沿著樹林貼邊跑,鑽進了草叢。
在林子裏速跑時,隔著樹木間的空隙,我果然看見那裏站著個人,由於樹葉遮蔽,瞧得不太清晰,但仍舊可以辨別出,這是個穿著淺色睡衣的人,好像正團著手,站在那裏思索什麼。
不過無所謂了,哪怕他與我一樣的視力,這會兒想看清樹林裏狂奔的我們也不可能,我估計地堡那裏差不多已經鬧動靜了,留給我們的時間極為有限。
當與他們彙攏後,時間還剩半分多鍾,隻見他們擠在原處,紛紛探頭觀望。我剛想朝他們揮揮手,示意差不多該走了,豈料刀疤臉無端生氣起來,道:“不是在樓上就讓你們離開先回軍營?都一個個待在這裏做什麼?”
原來在二樓我們取下木杖時,刀疤臉已經通知了他們,讓差不多可以撤了,不必全擠在一塊,我們仨不需要戒備。不過他們離開或是停留,也不算什麼嚴重的事。刀疤臉安排人員與脾氣截然相反,屬於深思熟慮,麵麵俱到,他是擔心一大群人目標大,容易讓人察覺異常。
“不是故意要待在這裏,而是,好像有點不對勁。”翻譯急忙辯解道:“我們進來的這一路,出了些問題。”
“怎麼個不對勁?”刀疤臉眺望著遠處,讓大家開始速跑,最低限度也要越過新出現的警衛哨,不然一會兒電力恢複,我們就將直接暴露在強光之下。
“因為,眼前這片營地,好象是座空營。”帕頓一邊跑一邊說:“從進來開始,除了哨兵,就沒見過任何一人,這十分奇怪。走過營房時,因為在下雨,所以聲音被雨聲掩蓋了。現在雨停了,這才發現,營房裏竟然沒有打鼾聲,軍人大多喜愛抽煙喝酒,怎麼會不打鼾?”
“我和Larry聯係過,他一聽就說不妙,說不能走了,怎麼也得等你們出來,嗯。”掐煙卷的搖搖頭,說道:“我聯係發生過的這些,總覺得,我們可能已經被人發現,總之不對勁,會出事。”
此刻,我們距離那道哨卡還有十來米,兩個士兵已經回來,正打著手電巡邏。原先的計劃是趁黑規避他們,再溜回營房。但此刻倆人全擠在道口,打邊上摸進去已無可能。我正想安排他們由附近的矮牆爬出去時,電力突然恢複,頓時我們幾個全部暴露在大型照燈的強光下!
黑客不知因何緣故,提前半分鍾還原了電力,甚至都沒在通訊器裏作任何提示!感覺十分倉促,顯然,五人組那邊也同時出了問題!兩個哨兵隨即發現了我們,正打算開口問我們話時,掐煙卷的先發製人,朝他們射出麻醉槍,兩人中彈後連哼一聲都來不及,就躺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