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人影悄無聲息地擠到我身邊,也打破洞往外瞧,歎息聲隨之而起。
“老傻X還一味擔心我分神,結果自己卻舉著手投降,這個蠢貨!”他搖著頭,聲音幹澀道:“搞得自己六親不認,一付蓋世太保的調調,真是奇了怪了,智商上哪去了?有這個必要嗎?”
他的眼眶,明顯濕潤起來。開始管不住自己的雙手,打算推開朽爛的板牆。
“你想做什麼?”我一把擰住他的手,力度奇大,他動彈不得,連我自己也暗暗吃驚。我鬆開手後,扶住他肩頭,歎道:“你現在絕對不能衝動!衝出去又如何?這是於事無補的自殺行為!”
“Holeethmen,老實跟你說,我早就不想活了,”他順著紛亂的箱子滑倒在地,抱著腦袋,絞著頭發:“所謂人生在世,窩囊也好,瀟灑也好,總有值得些美好的記憶,而我,什麼都沒有!我看不到未來,眼前的絕望也永無止境,我自小就被遺棄,像條野狗般活著。我沒有朋友,**好歹還有過意大利美好童年的記憶,而我太孤獨,一直都太孤獨。有時,我會想象自己,死在萬槍齊發之下,麵對太陽,讓衝天的血色覆蓋藍天,這是何等淒美。。。”
“隻怕你現在衝出去,也看不到血色覆蓋藍天,倒是會挨一頓痛打,被人拖著像條死狗般,給你扔到屋子裏鎖起來,”我搖搖頭,望著他動容地說道:“過去我常自稱頑主,什麼都混不吝,總覺得沒有我會在乎的事兒。每個身邊睡過的女人,不久就懷了孩子,但我和她們都延續不下去,最後陪著去墮胎。有時我會在心裏呐喊,我的骨肉為什麼就這麼不值錢?他們不也是生命?看著他們從肉體被分離,靜靜躺在血汙中,我覺得我就是在故作一個混蛋!隨著一段段虛幻的愛情被埋葬,一個個不該逝去的骨肉最終消亡,我變得越來越心灰意冷,我甚至覺得自己可憐到,往後死了都沒個人會為我哭泣,你懂什麼絕望?你自己珍惜過一切嗎?你好歹還有字符解碼專家,並且她還愛著你。。。”
“說這些有什麼用?一個個慢慢熟悉起來的人,紛紛因我慘遭不幸,就像老刀,”Alex淚流滿麵,將腦袋埋在我胸前哭道:“如果這世上沒我這麼個人,那些死在羅馬水道裏的,雅欽漁村裏的,還有世界各地的可憐蟲,這會兒都好好地活著。。。”
此刻的刀疤臉腦袋挨了一槍托,昏厥過去,被人架著拖走。不知他是否仍有知覺,總之滿臉是血,雙腿無力地歪在一邊,將滴落的鮮血抹成一條條血線。
“走吧,現在任務改變,最低限度是我們得弄回這人,”Alex好像想起了什麼,猛地站起身,對我低語道:“老刀在這國家犯下的不是小事,縱然沒有因衝擊軍營被處死,也會因以前的事而付出代價,總之他被捕,比起我們中任何一人都糟。”
“他在這裏做過什麼?”我暗暗吃驚,探問道。
“他在這裏,謀殺了幾個警察,其中包括前情報局副局。”他說完開始在窗前左右張望,瞧見附近人開始稀少,打算悄悄摸出去。
我一把拽住他,朝著窨井洞口呶呶嘴,指著衣服說道:“別忘了我們是駕駛,一露麵就完蛋。要真正救回老刀,還得下口子!”
“你在底下發現有路可走?”他略有些驚喜,搗了我一拳,埋怨道:“還賣關子,怎麼不早說?”
“很遺憾,你所說的路,沒有發現。但我注意到陰溝裏管道非常多,那麼大個地方,舊建築一層壓著一層,必然在營建時會遺漏許多。所以你我從現在起得當回耗子,”我一邊說著一邊開始下口子,歎道:“事到如今,我也顧不上頭昏眼花,我必須使用第三瞳,有可能是此生中最長的一次,來為我倆找出一條,根本沒有人味的道路!”
說完,我調出赤瞳目,頓時,一陣暈眩伴隨著陰溝內陣陣惡臭衝上腦門,我渾身一哆嗦,冷汗直下,忙用手扶著石壁,往深處步步走去。
眼前爬滿綠苔的陰濕石壁,逐漸從視線裏變得模糊,石塊之間的砌縫開始變得通亮,內部橫七豎八的管道,都顯露無遺。陰溝內到處是讓淤泥嚴重堵塞的排水孔,慢慢泛起光芒。汙水底部大多都是沉渣鐵屑和廢舊機械簧管,還有各種鋼板。它們橫七豎八地擠在一起,朝著某個方向不斷延伸。
我不得不讓Alex在背後撐住身子,借掉一部分力,以期集中精力在視覺上。在一條陰溝盡頭,那裏堆滿了各種廢鐵鋼板,還有大量無後助力炮炮彈銅衣。正中間是個工程上砸牆的大鐵錘,好似起先曾在這處地方,要毀壞石牆做疏通排管,但牆內實在有著過於密集的管道,因此才停止繼續。這裏可透視角度極多,不多久,就讓我看到一條連老鼠都不曾走過的路徑,正壓在那成堆的鋼板下。
鋼板橫七豎八,即便努力去透,我也極難洞穿,隻能依稀瞧見,那底下的空間不小,雖然狹窄,但人起碼可以直立,不必再弓著背匍匐。但究竟通向哪裏?深度多少?一概不知。眼前血紅一片,和四周通亮的綠線混雜,眼睛被刺激得幾乎睜不開。
我朝那裏指指,示意Alex去搬開,同時爬出汙水,在炮彈銅衣邊坐下,慢慢恢複視力。不可思議的狀態出現了,頭暈目眩隨即消失,就和過去一樣,幾乎沒有任何不適感。
“這地方好像已經有人來過,你確定這底下仍有空間?”我正暗暗吃驚,突然趴在一旁的他,“誒?”了一聲,轉過臉來看著我,驚異地說道:“這太奇怪了,到底是誰會有閑心去做這等事?”
我帶著疑竇靠上前去,隻見所發現的那個空穴,被許多鐵板壓著,也不知是誰曾切割過它們,埋葬在鐵屑之中。Alex伸手清出邊,大概是個方形窨井蓋的大小,往上一提,不怎麼費力,這才瞧見蓋子一邊還有栓子,這可能是一處早已讓人遺忘的防空洞。
蓋子底下是段石階,大約七,八節很快下到了底,那裏也是積汙嚴重,人腰部以下都泡在水裏。陰溝連綿不絕,曲折蜿蜒,一時望不到頭。
我略略深透了一下地麵,發現正身處地底10多米的深淵,視覺雖然模糊,但不難看清軍營裏的動靜。
時間是六點十七分,天空已經放亮,四周喧鬧的人群逐漸散去,兵士各自回營,我們開到地堡內的兩輛戰車也已經讓人移走,正在附近不遠處停靠著。駕駛員朝著被癱瘓的戰略戰術中心走去,小兵似乎也都消停了,打從離得最近的一個哨兵臉上,不難察覺他有些疲倦,此刻正在抽煙強打精神。
“這不是防空洞,而是曾經的囚室。”Alex此刻朝著黑洞洞的前方摸去,邊走邊說:“我判斷不出是什麼時期的牢房,但這個地方多次被改建,時間應該非常早,但到了二戰前就停止了使用。”
“你也能看見?”我不禁大吃一驚,轉過臉來望著他,問道。
“能啊,但很費神,光線太弱。頂上有排風扇,好像被什麼東西壓著,是個室內,勉強可以瞧見一些,”他拍了拍邊上的一扇朽爛的鐵門,用力拉開,道:“你見過哪個防空洞裏有關人的囚室?這裏就是一處牢房。我想起來了,你是看不見弱光源的。”
“對,這是盲點,你幫我查一下,排風扇能否弄開?我想知道它大概通向什麼屋子。”說著,我走到他身邊,盯著嚴重扭曲的扇頁往上透去,結果看見更多的管子,它們排得很規整,兩道兩道地分列著,一時沒弄懂這算個什麼地方。
“風扇很容易弄開,你瞧見什麼了?”他在附近找來些鐵架,墊在腳下,已經開始動手拆卸。
“兩段兩段的管子,列成一行,之間有間隔,呈水平排布,這是什麼地方?”我插著腰,看他分拆,繼續補充道:“土層上都是小磚,大概一個巴掌大,屋子裏到處都蓋著軍用帆布。”
“可能是間廢棄的浴室吧,冷熱管兩段一排,底下肯定有粗大的輸水管。你說小磚,那是地磚。”他抹著臭汗,揮汗如雨。陰溝裏溫度實在太高,都趕上炎炎夏日了,他拆了一會問道:“你看看有沒有什麼閥門通向鍋爐的,如果有那就是浴室。這很容易破土,我用槍托一砸就開了。”說的同時,他也差不多移開風扇,我幫著他擱在一邊,同時他舉起步槍,打算砸開頭頂上方的土磚。
而就在此時,極遠處我聽見有鐵鏈劃過地麵的聲響,就像深夜的僻靜街巷裏,你正在發出大動靜,導致周邊住家齊齊推窗打算瞧個究竟。我迅速製止Alex繼續掏挖,示意先下來,然後拉著他往前跑了幾步,躲入一間囚室,隱沒在黑暗中,窺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