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已經是夜半時分,天空中雜蟲飛舞,草堆裏各種兩棲生物呱噪成一片,而池子裏的水麵,也在提前來臨的熱浪微風吹拂下,不斷蕩漾。
此刻的赫希利斯小村,雖然燈火一片通明,但營地裏基本已沒有幾個人在外閑逛,忙碌了一天的勞苦大眾,此刻沉浸在夢鄉之中,淌著口水打著均勻的鼾聲,早早歇下。而在離開主營地一百來米的池子邊,此刻卻走著兩個人。
他們中的一個是我,另一個是艾莉婕。
雖說在組建探險隊初期,她是我最早認識的一個女性,但此後展開的行動基本都是長途奔襲,脫離大部隊本陣的這種形式,直至今天,我已覺得與她距離最為遙遠。這種感覺難以形容,我承認她一直吸引著我,我並且也十分願意和她待在一塊,聽她那溫柔的嗓音說話兒,以及看她豐富的肢體語言表達內容,可惜跟隨任務的不斷延續和展開,其他的女性逐漸填補了我這一程孤廖的心境,查理,Tunnel,黑客,以至於像今天這樣,隨意地走在池子邊,踢著石塊,讓我感到一時極不適應,也無法找到啟口的話題。
黑衣發言人的會議開完之後沒多久,她獨自悄悄走來我的泥屋,十分突然地提出讓我陪她午夜外出走走,我不明其意,但也沒有多問,看著營地內活動的人逐漸稀少,這才走去池邊,卻發現,她早已在那裏坐著。見麵之後,她與我並肩在山丘間肆意漫步,但並不言語,隻是低著頭若有所思的模樣,周圍的空氣猶如凝結了一樣,讓我不知怎麼開口提問。
此刻若是出現一個Alex,幸許我會覺得更加自然一些。過去Alex和他前女友Lily,我等幾個就經常似這般散步,每一次他都不忘讓我矗在那裏當一個電燈泡。出來瞎轉悠已經有五分鍾之多,但艾莉婕卻好像在等我先起個話題那樣,我一時有很多話兒想問,但又覺得全無必要。
“查理,嗯,查理是不是在刻赤德式酒店,那個抽雪茄的女孩?”她或許也感到氣氛怪異,走了一陣,開口問道:“聽說受了重傷,現在怎麼樣了?她醒過來了嗎?”
“至今昏迷不醒,隻是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似乎每一個大部隊的成員,想要與我交談,都必然會先提查理,然後逐漸貼近主題。我的答複光是今天已經說了許多遍,此刻她問出同樣的問題,我便想也不想地答道:“我相信她最終會沒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沒有與她交談過,她雖然看上去脾氣不夠好,但人,應該是個好人吧,我想。”艾莉婕歎了口氣,說道:“遙想不久前,出發時那些龍精虎猛的人兒,到了現在,已經不知不覺走了好幾個,這種感覺,實在令人難受得很。”
“這是毫無辦法的事,出發前我也以為是一次短期的旅途,不覺間已經走了一個多月,而且我還終於擁有了一項從未有過的殊榮,被前加盟國永久驅逐不得入境。”我撇撇嘴,自嘲地笑笑,仰望著星空,抽著煙探問道:“我想,你應該找我有些事兒想說吧?”
“確實是有一些想說,但也不是什麼特別的事情,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我此刻心頭所想的,長時間與你們這些一線隊員分隔彼此,你們的安危一直懸掛在我們這些人的心頭,所以當你們回來後,就特別想見見你們吧。”艾莉婕撫著耳垂邊的頭發,說道:“方位圖我解析出一部分,但仍舊存在大量的未知問題,我有一種十分不祥的感覺,源於不久前的一場夢。。。”
“誒?那大概是一場怎樣的夢?”我頓時來了興趣,放緩了腳步,思索著說道:“夢有時候很靈驗,我記得911飛機撞大樓的前幾晚,就夢見天空中出現大火,所以就躲在布朗士家裏沒去紐約(注:在紐約的人一般稱曼哈頓作紐約),結果發生了大災難。”
“是十分不好的一場夢,雖然夢境裏出現的地方和我實際瞧見的山洞入口截然不同,但是那種真實感,讓我產生了恐懼。”她一麵回想一麵顫抖,說道:“我夢見我們所有人都被埋葬了,隻有一個人活著走出去,那個人就是你。我不知道為什麼是你?夢裏沒有交代你是怎麼辦到的,總之你是唯一存活的人,所以,嗯,所以我想和你談談。”
“你已經去過那座大山了?”我驚異地望著她,問道。
“當然去過!地圖方位最後的確定,也就是找尋紅色大山,就是我帶的隊,在一片亂石丘裏發現的。”她微微一笑,伸展柔美的胳臂,朝我伸出右手,說道:“給我一支煙,像這樣的夜晚,我想抽一支煙。”
“會不會夢裏出現的問題,就是你實際遇上的難題,因為沒有解釋,所以使得你產生困惑?”我提給她一支煙,替她點燃,問道:“我在你的夢裏,是與你們走一路的還是分開行動的?”
“是同一條路線的,但是不知因為什麼緣故,在某一個空曠的地方,你突然消失了,然後隱約聽見你在很遙遠的地方,大聲叫嚷,在找尋著我們,可惜,眼前逐漸黑暗,我們都被吞噬,你活了下來,大概就是這樣的情況。”艾莉婕說道:“確實仍有很多的疑問尚未解開,我始終也沒同意過,這麼急著進去,因為太危險,尤其是在疑團沒有解開的前提之下,我不讚成拿人的生命去做迷霧探索。”
“你可以說說大概是怎樣的謎團嗎?”
“第一個謎團,地理位置。赫希利斯附近山裏的這處地底遺跡,以現在判斷而言沒有任何疑點,這正是當初在海市蜃樓裏出現的地方。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光線折射上的問題。它是建造在地底深處的,而被折射的前提首要的是,它得是地表建築,那麼它是怎麼會被反射在雲端的?你不覺得這十分奇怪嗎?我們可以假設它由於某種地殼的移動,被推上地表,但我們在這一帶用直升機搜索過,並沒有找到它,它仍舊在地底將近兩百米的深處。是什麼原因促使它就像搭電梯一樣,可以直升到地麵,又可以還原回去地底的?”艾莉婕迷惑不解地說道:“還有一個曆史原因上的問題。摩索拉斯王雖是小國君主,但他實際地位隻是當時波斯帝國的附庸藩主,行使權力範圍大約相等於現在概念裏的一個總督身份。他的國家位於哈利卡納索斯,距離這裏那麼遙遠。為什麼他會穿越到別人國家的山區裏,為自己而去修築陵墓?哪怕關係再友好,也不會有人同意另一個國家的君王把墳墓修建進去。而且最重要的是,這一切都顯示出,建造地宮陵墓的行為,是悄悄進行著的,這片土地的主人也就是國王,一點都不知道這件事!你不感到這也很離奇嗎?”
“被你這麼一說,似乎。。。”我聽完後暗暗一驚,不由地皺緊眉頭。
“還有它的作用到底是什麼呢?摩索拉斯王陵既然在地中海沿岸已經開挖建造,有了明宮,還有什麼必要非得另起爐灶再建一座地宮?地宮到底派什麼用?雖然十九世紀有人對此做出過解釋,摩索拉斯在名份上低於波斯帝王,但這個人十分高傲,自認自己是太陽神之子,況且他時刻緬懷著往昔埃卡多米尼迪王朝的凜凜雄風,盡管他不可挽回。他一直在告誡自己,我不能平庸,在軍事上他無力像波斯那樣取得傑出成就,在文化上他也沒有可能成為傑出的詩人和哲學家,為了令別人永遠記住他的大名,他或許想要靠建造一座舉世無雙的陵墓來永垂青史,”艾莉婕丟掉煙蒂,抱著腦袋苦思冥想,說道:“可為什麼非得造兩座?這到底用意是什麼?”
“我聽發言人他們說,那裏有很多的電磁反應,好像根本不是陵墓,而像極了一架機器,這是怎麼回事?”我扶著她的肩頭,示意她坐下。
“發言人?誰?謝芙還是?”她一頭霧水,望著我問道。
“就是目前的總負責人萊斯利啊,這都怨我,我有喜愛給別人取綽號的習慣,往往會說得讓人不清不楚的。”我含笑地解釋道。
“哦,他啊。是的,那裏確實有很多的電磁反應,這導致了羅盤,測量儀等等,一切高精度的器械都失靈。這就是始終找不到方位的根本原因,無法確立經緯度,和地標。我們起初懷疑過這一帶山裏,可能有著某一種礦石,大量聚集造成了這一麻煩,但是從附近采集來的樣本發現,根本沒有這一說法,大量幹擾信號源,不是來自山丘,而是來自地底深處,也就是王陵內部!它就像一台巨大的幹擾機器,在不斷製造著信號誤導。所以,他們說王陵看上去更像尖端科技的產物,你能聽明白我所說的這些嗎?”艾莉婕在池子邊的石板上坐下,繼續說道:“而且他們還沒提到另一件事兒,是發生在這個村子裏的。大概是十多年前,有一個少年進山,從此失蹤,但是兩年前他回來了這條村子,然而令人吃驚的是,這個人還是小孩模樣,據他自己聲稱,隻是在某個山洞裏因為躲雨住了一晚而已,但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你知道山洞人這個傳說嗎?也就是‘七眠子’的傳說,他們的故事也發生在這一帶,你覺得這也是巧合嗎?在這片山裏,時間好像被凝固了,究竟怎樣,我們還不知道,這需要深入地底才能獲悉真正答案!”
“這會不會與福卡斯還活著有關?據‘河邊’的人提到,他仍活在那個地方,如果時間是被凍結的,那麼或許就能解釋出他為何一百多歲還活著的緣故。而他的兒子,阿隆索,早在上世紀70年代末期就死了,老爸還活著,簡直不可思議。”我又提給她一支煙,問道:“你所說的那個小孩現在仍住在村子裏嗎?我想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