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不知道,我爸在收禮,接受很多家長請的飯局。也許,我真的太不懂事了,所以,不理解他們的那些潛規則。有一次飯局我和我媽都去了。開始我不知道是幹什麼的,後來明白了。我那次做出了讓一桌子人都尷尬的事。‘你送個銀行給我爸,你的小孩也不會考上大學。’我冷冷地撂下這句話便走了。”
那晚我靜靜地看著周梓嚴的側臉,聽著她淡定無波的言辭,我第一次覺得她認真得可愛。校園中那些純粹的表麵背後究竟有什麼,是一個普通的學生能看到的。我也慶幸,我隻是普通的學生,活在學校純粹的表麵裏,學習、升學,沒有過於複雜的一切。但是,我們的隱患就在此。普通的我們有一天是不是會被擠得站不住腳。教育是公平的永遠地成為一句沒有絲毫意義的口號。
我和周梓嚴的關係就這樣極不正常地延續著。除了板起麵孔聊那些我們還看不透的話題,就不再有其他的交流。於是,我習慣一個人沉默發呆,或在課間消耗成遝的稿紙算那些我理不清頭續的習題。
我能保持著一個姿勢偏頭看窗外很久,卻不知道有什麼事可想。窗外有路過的穿著校服的學生,在僅可見的操場一角也有稀落的人群。窗台上偶爾會飛來鴿子,白靜的羽毛,殷紅的嘴和眼眶。在窗台上伸縮著脖子徘徊一會,就振翅飛去。一塵不變的風景。
暮色漫上樹梢,天色暗下去,天邊有微紅的雲霞,然後是夜色。我說生活重複得過於無聊,唐秋白就隨口說,找個人戀去。
“我是想啊,可是找誰呢?”
“老班蠻帥,可以考慮。”
我沒理會唐秋白的調侃,用賊賊的眼光看他。他誇張地打了個哆嗦,說:“唐思哲,幹嗎這麼看我?可別打我的主意。”
“你毫爽、陽光、笑容明亮。帶著眼鏡,有書生氣。感情經曆空白。就是我喜歡的類型。為什麼不能打?”
“你不會是來真的吧?”唐秋白小心問我。
我憋住強烈的笑意,認真地點點頭。然後他突然出乎我意料地很輕鬆地笑了。“那敢情好啊,咱現在約會去。”說著他就起身走向教室外,沒給我說話時間。
我愣愣地追上去,然後就到了乒乓球台所在處。他把拍子和球往我手裏一塞,說:“約會開始,發球。”
我輕輕地吐了口氣,敢情被耍的人是我。
暗紅的路燈光下,我來回來地撿著球。夜色中仿佛能夠聽到唐秋白偷笑的聲音,而我咬牙切齒。過了一會,唐秋白看了看表說:“該回去了,要上課了。”我氣喘籲籲地點頭,把球和球拍塞進他手裏。
回去的路上我調整著呼吸,沒有和唐秋白講太多的話。在一個拐角處,我們看見了周梓嚴和程晗,這是第一次我看見他們在一起。唐秋白沒有讓我上前和他們打招呼。看著他們的背影,心裏涼涼的,微微地難受。“看見沒?這才叫約會。”唐秋白慷慨陳詞。我深吸一口氣,澀澀地扯了扯嘴角。這樣的約會我不想看到,不想知道自己也會沒出息地難過和嫉妒。
回到教室,我擦過周梓嚴的後背,坐到座位上,想到剛才的一幕。我輕微地甩了甩頭,用手拍拍腦袋,開始奮戰於題海。
有時候置身於習題是一種很好的逃避方式,它讓你的大腦騰不出空間去想別的事。
後來,我開始拿出一個本子寫日記。寫一些瑣屑雜碎的情感。慢慢地我開始沉迷於文字,習慣地用筆記錄下我所留戀的一切。以至於,後來它成了一種強烈的寄托,感知自己存在的必須。
文學社突然莫名其妙地半途招新,這是我在教學樓旁的展覽框上看到的。那一排展覽框上時常貼著學校的各項通知,還有打印著各種獲獎人員名字的招搖的紅色紙張。
那是一些和我都不大能扯上關係的事,因而我不喜歡在路過的時候偏頭,總是不關心地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