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帶著一種焦急的心理,我無心看車窗外的景色,偶爾會瞥一下手表。
終於到了學校,我抓起包跳下公交。A中在眼前,我發現自己好像從來沒有仔細地看過這所學校。A中的大門很寬,門邊的大理石方柱上嵌著幾個純黑色的大字。門以外延伸出來的柵欄上的白色油漆已經有點脫落。我舉起相機拍下這個靜置的景象,才進去。
拍下學校的主樓、辦公樓、教學樓。我慢慢地走在這個校園中,想起很多過往。
老銀杏還是安靜地站著,它不能告訴我我不來以後,是不是每個周末還是有人背上畫板在這裏閑坐。我拍那些我們常走的路,想起我和唐秋白初次見麵的情景。而現在,我們竟然快高三了。時間,原來一直都那麼快。
廣玉蘭、合歡、女貞、成片的三葉草,我記錄著我能記錄的一切。最後,我去了操場。在入口處拍下大致的輪廓。把舉起的相機放下,我緩緩地走向看台。走得越近,回憶的圖片在腦海裏跳出的就越多。我想起我那個莫名其妙的初吻,和唐秋白,在這裏。我想起體育課,一個人在這裏吹風,期間跳出過一個女孩叫張曉。
我坐在看台上,看著下麵空無一人的場地,一片寂寥。我在那裏坐了很久,卻隻拍了一張照片。下了看台,我去了籃球場,最後到乒乓球台邊,停下了腳步。這些場景勾起的回憶全都是關於唐秋白的,我無奈地笑了笑,拍下我所看見的一切。
我把相機裝好,費力地爬上操場邊的雙杠。我用這個機會整理了自己的思緒,規劃了即將到來的高三。我所不能改變的,那就接受吧。我念叨著跳下雙杠,裝著瀟灑地往校外走。
去相館把照片拷下來,付了錢。在街上又漫無目的地轉悠了很久,我才回家。從裝著瀟灑的那一刻起,我就對自己說要坦然了,坦然麵對接下來的一切。
幾天後,我去拿了照片,厚厚的一遝,每一張都清晰地印著學校的樣子。我去超市買了相冊,把照片一張張認真地塞進去。照片旁邊粘著我寫的說明。我在相冊的最後塞進了一張紙條,上麵寫著:如果,你想這裏了;如果,你依舊忘不了這裏。程大晗,那就回來吧。這裏有很多人在等你。
這一本相冊,我翻了很多遍,然後才把它放入抽屜。我沒有去禮品店給它做包裝,相冊的封麵也是毫無瑕疵的白色。沒有主題。
日子到了,程晗告訴我,他是晚上七點的火車。我坐在車上,手裏抱著相冊,看向窗外。天色是陰陰的,沒有陽光,卻異常悶熱。路邊低矮的樹在風中晃著腦袋,有緩慢行走著的行人。
到了車站,我下車,來到候車廳。卻突然不知道該怎樣出現。我抱著相冊在外麵站了一會,才抬腳進去。在稀疏的人堆裏尋找程晗的身影,最後發現他在靠中間的地方,旁邊隻有唐秋白。
我走過去,一步一步都聽得見自己的腳步聲。
“來啦?”程晗看到我,站起來對我說。
“嗯。”我點了點頭,不自覺地瞥了一眼旁邊的唐秋白,他沒有什麼表情。
我在程晗旁邊的座位上坐下來,一直把相冊抱在懷裏。我們三個人都沉默著,誰也沒有要打破這種狀況的意思。然後乘晗突然說:“還有半個小時我就該走了。”
我驚醒般地看了看手中的相冊,把它遞給程晗。“這個給你,想家的時候看看。”
他接過相冊,沒有打開,而是把它塞進了旅行包。
一段時間以後,檢票口穿著製服的阿姨開始叫乘客過去檢票。程晗站起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唐秋白,很艱難地動了動嘴角,卻沒說出話。
“如果混夠了就回來,姑媽會原諒你的。”唐秋白拍拍他的肩。
他轉過頭衝我笑,笑裏沒有了以往的純粹與溫和。我抿抿唇,終究還是沒能笑出來。
“幹什麼呀,你們?”程晗突然又故作爽朗地笑了笑,卻顯得突兀。“你們應該為我高興才對呀,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是很好嗎?不是每一個學生現在都想的嗎?”
檢票口的阿姨又在催促了,程晗拉上行李包低聲說:“我該走了。”
我和唐秋白看著他的背影,沒有一句言辭。冷清的離別。程晗走進檢票口,回首。我突然有衝上去把他拉回來的衝動,不自覺叫出聲,“程大晗。”
他停下來,微微轉身,對我笑。而我卻隻能向他揮手,一直到他消失。我還是很沒出息地哭了,不能坦然。就這樣站了很久,我才擦幹眼淚要回去。
“唐思哲。”我轉身的時候唐秋白叫住我。我擠出個微笑的表情麵對他,“對不起,我叫思哲。請問有事嗎?”
聽到我的話,他的臉色變了一下,接著又恢複平靜。“沒事,路上小心。”
“謝謝,我會的。”
出了候車廳,外麵的天色暗了。我走去不遠處的站台邊等公交。站在站台邊,看著亮著燈的公交一列列駛過,終於等到了回家的車。上了車,我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來。靠在靠背上,閉上眼睛。
不知道,如果再來幾遍這樣的情景,我是會抓狂還是會麻木。
下了車,我直接去了小夏家。她幫我開門,我站在門前沒進去。接著我有氣無力地說:“程晗走了。”說完我就轉身準備走。
小夏拉住我,看著我,像是要哭。
“你也難過?”我好奇地問她。
小夏搖搖頭,“是因為你。”
“哦。我沒事的,他走了很有你嘛。隻要在學校能看到你,誰離開都沒問題。”說著我的聲音就慢慢小了下去,有點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