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自己再不複當初那般冷靜了,明明對自己說:沒關係,大不了到新學校後跳級、跳級、再跳級,拚盡全力趕緊畢業後回來,她應該還在……可是,他卻莫名地有一種預感,她憑什麼等他?他這一走,兩人以後便是形同陌路了。
“褚祤,最近在學校跟同學相處得還愉快嗎?”
晚飯,媽媽往炎褚祤的碗裏夾了一塊魚肉。白嫩而細膩的魚肉浸潤著醇厚的湯汁,看得人垂涎欲滴。
再一次,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那個寫“火柴盒”的家夥,不由得一笑:“挺好的。”
媽媽老練一笑:“那就好。課程呢,還順利嗎?”
“初中課程於我而言,向來簡單。”炎褚祤收斂笑意,心中大概猜到了媽媽的意圖。
“……褚祤,爸爸媽媽隻是想給你營造更好的條件,我們希望你擁有更好的未來。”
“嗬,真好聽。可是為什麼從來沒有人關注過我想要的‘未來’?”炎褚祤俊逸的麵龐仍舊綻放著溫順的微笑,眉眼間的悲傷卻是無法抑製地洶湧而來。
父母雖皆是麵不改色,卻仍是暗暗一驚,沒料到他竟會說出這樣的話。
“不用擔心,我會順著你們安排的方向一步步走下去。反正,我頂多不過是個‘優秀的炎家長子’而已,我會演好這個角色的——我吃飽了,你們慢用。”
他放下碗筷回房後,餐桌陷入了一片沉默。
許久,媽媽歎氣:“這孩子有自己的個性,和你當年一樣。”
“當年他爺爺有放過我嗎?”爸爸慢條斯理地舀起湯,淡然道。
“當年你逃了。”媽媽終還是心疼炎褚祤的不樂意,因而有意勸說丈夫。
“所以他想都別想。”
逃?嗬,他不能讓兒子走他走過的彎路。
炎褚祤靠坐在臥室門邊,平靜地聽著樓下父母的談話。
他想起小時候養的魚……
安小藤說:“好漂亮,我們把它紅燒了怎麼樣?!”
那時他甩過去一記白眼:“白癡,要清蒸。”
他至今都記得,那魚在水中遊曳,安靜地聆聽著自己的命運。
轉學嗬。
遠走他鄉嗬。
砰、砰、砰……
操場上,籃球在少年間激烈地傳遞,汗水揮灑,陽光迸濺。
“說吧,什麼事?”安小藤率先開口。
炎褚祤伸臂抖腕,籃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晶瑩的汗珠順著白皙的肌膚淌下:“怎麼問這個?”
他還不知道該怎樣跟安小藤描述昨晚飯桌上的談話。
“他們決定要把你送走了?”安小藤竟然如此明白,炎褚祤不由得驚訝地看著他。
“看我作甚?那天他們交流過這個問題,你不在,我替你留神聽了。”安小藤答得理所當然。
炎褚祤無奈地搖頭苦笑,原來被蒙在鼓裏的就他一個。
“怎麼不早點跟我說?”
“前天的事,沒想到他們那麼快就跟你商量了。”
“不然呢?”
“我還以為他們會直接把你敲暈,繩子綁緊,罩個麻袋直接送走!省得你小子事兒多。”
炎褚祤有一種把籃球拍在安小藤頭上的衝動,又猛地想起更重要的事:“那你呢?”
安小藤哀怨地看著炎褚祤:“他們是想把咱倆裝箱打包,通通送走——但是,哈哈,我抵死不從!”說著,他笑得直拍大腿。
炎褚祤扇開那隻拍著自己大腿的爪子,眼神淩厲如刀:“我對男的沒興趣。”
哢擦!安小藤聽見自己自尊心碎裂的聲音。考神你的意思是我對男的有興趣嗎?!
正欲還擊,忽然想起什麼,問:“語文課代表呢?你對她,感興趣嗎?”
哢。
安小藤叩開了一罐汽水,聽見二氧化碳氣泡掙紮折騰的聲音,卻遲遲沒聽見考神君的回應。一扭頭,就見炎褚祤出神地盯著天空,喉結上下翻滾了一下。
安小藤賊笑著推了他一把,語調上下飄忽:“矮油——思念就思念唄,還吞什麼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