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聞言不免嚇出一身冷汗,想不到,當日之憾竟無意之中救了他全家,可見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朱徹冷眼向我:“隻可恨那傅麟郡對你心存不軌,他是死有餘辜!朕萬萬想不到,你竟能活著回來!我問你,你近身那北元大汗,莫非還有什麼企圖不成?”
我冷冷道:“朱徹,我替子頤問你一句,前世之約,你已忘得一幹二淨了?”
他皺眉:“你說什麼?”
“沒什麼。你以為我是設計近身阿勒赤的?你錯了,我心已死,不與他一起,誰要我都是一樣。今生今世,我程洛不會為任何男子動心。”
“你是不是……忘不了他?”
“我不知道你在說誰。”
他淡淡道:“你從未與誰動過情?”
“當然,或許也有……”言及於此,我直直地看著他,“若你不嫌棄,程洛還可近身侍奉。我還記得,你將我屍首扔在筏子上,你是舍不得的對麼?”
他沉容不語。
我冷笑道:“你若再這樣下去,終要眾叛親離。即便對你有情之人,終也會被你親手一點一點摧毀的。你可知你,已經連心都沒了的麼?”
他轉首:“你從未嚐試了解過我,又怎麼知道我有心無心?我倒說你是無心之人。我最恨身側之人異心,對你百般容忍,你卻幾次想謀我性命!我倒不知你為何接近北元大汗,難道你還想借機進宮來殺我?”
我狠狠道:“若可以,我還真想親手殺了你!”
他愕然之下退開:“你……你果然還不悔改,你不怕我再取你性命?”
我冷眼向他:“你錯了,我已死過一次,豈敢重蹈覆轍?”
“那你是近身阿勒赤,想借蒙人殘力來捍我大明北域?若你是這樣想,你是大錯特錯。今日他雖相中你,憑他元人之性,不會聽枕頭之言。”他似笑非笑向我,“若你敢存那心,朕不得不以全西羅子民相挾!”
心下對他殘存的一些愧疚之意也無了,我冷笑一聲,畢恭畢敬盈盈拜倒:“程洛薄命一條,西羅已歸順大明,若存違謀之心,必定罪逆反,誅滅九族之罪,如何敢為?”
“你起來!”
“不。皇上明鑒,民女今日觸怒龍顏,實為愚蠢。陛下親許過民女,以民女一死保西羅安生,民女願再死以報答皇上恩德!”
他麵無表情向我,許久才淡淡道:“朕的確以為留你不得。既有人要了你……跟他走罷……你好自為之,朕,不殺你!”
“那程洛謝過陛下了。”
許久的靜默,他伸手將我拉起:“你見到我,不必下跪,即便下跪,我亦知道你不是心甘情願的。你若不是這般執念倔強,當日,我也不會對你下狠手。你死了後,朕心裏也……”話到口邊,終還是沒說出來,他是如此驕傲,驕傲得不願承認自己一絲的脆弱,隻將我手指輕撫,“我隻想問問你……可斷了手指不曾?”
“沒有。”我平靜道,“多虧當日你手下留情!”
他抬眸:“你……可曾恨過我?”
“恨過,沒恨過,你覺得重要麼?”
“若你想留下來……”
他話還未完,我斷然將手從他手中抽開:“不必了,我已經是他的人了。我生也好死也好,都是他的人了。”
他顯是一愣,半晌才微露苦笑之意:“他的人?阿勒赤?……這樣子,分明不像是你的心裏話。我雖坐擁了天下,卻連你一個弱女子的心都降服不了。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想的,我大明附國高麗,為我大明所踐踏至今,尚常年送美女進貢,那些女子也無不********承上歡心。朕還未屠滅你西羅,你雙親亦不是我親手殺死,你怎麼會對我如此冷淡?蒙人草魯,你若真跟了他去,你以為你能適應得了?”
凝神向他,我突然冷得想笑:“那是民女自己的事,不是麼?”
他麵色一沉:“不錯,是你自己的事。今日,該說的我也已經說了,你可以走了。”
“是。”
三日後,阿勒赤果然帶我啟程了。
出發之時,朱徹親將他送出南京北門,可我知道,他實意並非在此。
隻是這一切,我都不願再去想。
這三日,阿勒赤,已經是要了我。並且,他自朱徹口中得知,我,的確是一個失了記憶的啞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