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娘半晌才醒過神來,腦子裏千回百轉,幾次三番有話要,卻俱是在舌尖上打了個轉,又咽了下去。在心底悠悠歎了一口氣,囑咐她:“多儲些水,一旦鬧洪,井水可就不能喝了……”
倒是杜氏,素來與袁氏對脾氣,細論起來兩人娘家還沾著點親。搶著送她出門的時候就扯著她立在門後悄聲問道:“你可真有兩下子,什麼時候把你婆婆的體己弄到手的?”
袁氏也不瞞她:“他們娘倆命要緊,山崩的時候地動山搖的,各自連滾帶爬的到了院子裏站都站不住,就差尿褲子了。我把花生、桂圓兩個的抱出來,又進屋去拿梳妝匣子的時候順手就把她的錢匣子找出來了。”眼見杜氏眼睛都亮了,又笑道:“你不知道,那匣子就被她塞在席子底下,往日母雞趴窩似的蹲在上頭,以為旁人都不知道,今兒卻叫我撿了個便宜。”
她的輕鬆,杜氏又是氣憤又是佩服,還有些擔心:“那以後知道了,可怎麼辦?”
袁氏卻並不在意,隻是道:“以後的事兒以後再,我得先把眼下撐過去。”
送別袁氏,杜氏冒著大雨在門外站了半晌,直看著大雨中,袁氏伶仃的身影從巷子口消失,才拴上大門,抹了把臉,轉身一徑去找秦老娘。
袁氏從頭到尾笑臉迎人,沒訴一句苦,沒道一聲不是,她卻為袁氏不平。都是為人妻為人媳為人母的,她想想都為心靈手巧的袁氏落到了這樣的混賬人家心痛不已。告訴秦老娘與一眾妯娌:“不是我,族伯也太沒擔當了。十裏八村的看看,誰家男人這樣喪良心。別老婆了,就連自個兒的親生女兒都能撂下不顧,竟要女人扛在前頭……”
袁氏就差咒著秦連彪去死了。
堂堂七尺男兒,不能養家糊口,還不能保護妻女,還活著做什麼!
屋裏妯娌幾個正在歎息搖頭,暗地裏可憐袁氏遇人不淑,卻不防笑容滿麵的袁氏背後還有這麼一檔子事兒。
也是這才反應過來,方才袁氏謝的究竟是什麼。那種時候都隻顧自己,連親娘老婆親生女兒都不顧了,若不是自家有人去,那秦連彪不得就是會丟下她們,自個兒逃命的。
俱是變了顏色。
這麼些年過來了,又隔壁住著,大家看在眼裏,都知道袁氏日子不好過。
自家的男人們個頂個的顧家,一碗飯,家先吃,甚至於家裏的女人們就自來沒有下過大田。可偏偏一筆卻寫出了兩個秦字,那家裏的卻是個家無隔夜糧月無隔月錢的到手光。
按也有一手打牮手藝,怎麼著日子也差不到哪裏去。可卻一有了銀錢就是吃光花盡,今兒不問明日事兒,這日子怎麼過得起來。
家用一文沒有,家裏的活計更是一問不問,都扔給了女人家,隻顧自己逍遙快活。可憐袁氏一個人恨不能劈成兩個用,家裏家外還要下田,三更眠五更起,勤扒苦做,哪裏還有半點人樣……
平日裏,這妯娌幾個嘴上雖不,可心裏頭沒有不罵秦連彪的。隻饒是如此,還是俱都不曾想到秦連豹竟然還能這般不是人。
誰能不氣憤,誰能不心酸,誰能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