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一位看起來四十開外,將有五十的中年男子。WwW COM
鬢有白,佝僂攜杖,一臉的風霜,一身的風塵。
自稱姓王名孟英,是文啟出了五服的族叔。
過來應門的石頭聽著就愣了一記。
看著對方嘴角額頭的溝壑,以及看起來比之於秦老爹還要蒼老的眼神……真的確定是族叔,而不是族伯嗎?
到底這樣的念頭也就一閃而過而已,他亦是大概其知道有這麼個人的存在的。
畢竟他們如今正心心念念,夜裏頭睡覺都在琢磨,半夜醒來亦要琢磨的“秦氏切口”,論創意來源,還是源自於此人的一封書信的。
雖有些詫異,貌似文啟的回信寄出去方才幾的光景,這位族叔怎的就倉促登門了?
可看著來人灰撲撲的,一身的狼狽,一臉的憔悴,還是打心裏就生出了兩分好感來。
恭恭敬敬地將人迎進門,上座奉茶。
茶是滾水沏開的熱茶。
王孟英看著熱氣氤氳的茶盞,不由抿了抿起皮幹裂的嘴唇。隻口幹舌燥,別沒有口水,就連吞咽都已是困難了。
他是在收到文啟的加急回信的當,就在碼頭上坐上了從京口駛往崇塘的商船的。船上吃水精貴,他是塞了雙份的銀錢才被容許登船的,住的最次一等的艙房並不包飯,這幾全靠臨開船前買的一包袱餅子,再向船工討些幹淨的生水撐了下來,已經好幾沒能喝上一口熱茶了,下船後又頂著大日頭一路尋上門來,早已口舌生煙,如何能不心急如焚的。
好在待茶盞中的旗槍緩緩舒展開來,到了極致,茶水也就略微涼卻了。
一口一口,慢慢喝下,又接過熱毛巾擦了把臉。
以熱除熱,王孟英這才恍然大悟秦家待客的用意。
隻覺得一身的暑氣,還有長途跋涉的辛勞,瞬間就得到了緩解,整個人的精神都是為之一振的。
打從心底長透了一口氣,這才有工夫來打量眼前陌生的一切。
先從秦家的門麵看起。
緩緩掃過他正身處的,還算寬敞的大廳,目光又落在了呈現灰色,完全沒有接縫的地磚上,隻不知道是甚的材質。不過也就片刻,目光已是直直地越過黑瓦白牆,越過馬頭飛簷,直接落在前方高近三丈,厚也總有半丈有餘的封閉堡牆上頭了。
以王孟英也算是走南闖北的眼光來看,這務本堂秦氏的建築風格,可以算是雜糅了南北兩地兒的建築特點的。
隻頗有些可惜的是,卻並沒有挑了兩地的長處來建造。
以至於整體看起來南不南,北不北,粗中沒有細,土中也沒有秀。
寒酸、粗糙,叫人扼歎。實在要稱讚的話,也隻能往質樸、紮實上頭靠了。
別半點及不上他們三槐堂鼎盛的辰光了,就是這會子將自家族裏頭荒廢了這麼些年的祖宅拿出來略略收拾一番,將門罩屋翎、花門欄杆重新複製出來,都不用疊山理水疏間花木的,就已是要比這秦氏的正廳來的氣派了。
可眼前的這座堡牆,雖然沒有精雕細鏤、描金彩繪,磚石的壘砌也粗糙的很,看不出半點章法,可帶給人的震撼,卻是無與倫比的。
這樣規製的堡牆,他活到三十出頭,雖不是頭一遭見識,可素來隻有地廣人稀的北地,那些個累世大族為了抵禦外敵,才會修建這樣還帶著女兒牆的堡牆的。而且每逢亂世,就會加固一道。有的家族展到如今,是型的城鎮也不為過的。可在他們南邊兒這樣寸土寸金的富庶地界兒,不敢絕無僅有,卻也絕對是極其少數的。
不過再一思量,倒是有些明白秦家的用意了。
他還記得方才坐著牛車一路過來的辰光,那車夫一路興致勃勃地同他絮叨著秦家的種種,待上橋的時候,更是老遠就指給他看,告訴他那座堡牆就是秦家的時候,他是怎樣的震驚。
隻不過,更叫他記憶深刻的,還是崇塘百姓對秦家的態度。
他早在船上的辰光,就已經同人打聽過了,崇塘是商埠重鎮,人流如織,商客雲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彩,鎮上的車馬轎行兩隻手都數不過來,而且三大碼頭已經被這些個車馬轎行給瓜分幹淨了,碼頭上就有車行的夥計在攬客,隻要你舍得開銷,腳不沾地都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