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閑閑走了出來,望著遠方陰雲密布的天空,舒了一口氣,旁邊劉秀清冷嗓音響在耳側:“看這天不久就要下雨了……”見青竹環首回顧他一眼,劉秀不禁輕聲一笑:“方才之事,多謝。”
青竹淡淡一笑,也不多言一語,隻是看著遠方舒卷不散的烏雲歎了口氣:“我隻是未料到你會答應。”
劉秀麵露一絲憂色:“此番新朝四十二萬大軍南下,昆陽阻敵是何等要事,我劉秀好歹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漢軍是有個幾斤幾兩重,我在這漢軍懶散慣了,若漢軍將領硬要排個座次,隻怕我劉秀的名字連邊都不能沾一分,可即便如此,方才劉玄卻執意讓我去昆陽,這便說明……”
“這便說明他們已忍不住要對你舂陵劉家動手了。”
青竹麵色露出一分凝重,將劉秀的話茬接了過來,“王鳳和李軼一早就投奔了劉玄和蘇曠,昆陽一行本就九死一生,若是再有他二人與與你同行,隻怕你更是十死無生。若放在以往父親決不會坐視此等事情發生,可現在劉玄即位,有了君臣這個囹圄,這些天父親說得上話的時候也越來越少。”
青竹說到此處頓了頓,擔憂看了劉秀一眼:“這些你都該知道,既然知道這是一個無人相救火坑,為何還要答應他們去昆陽?”
劉秀沉默一會兒,雙手緊緊攥起,聲音喑啞:“若我不去,豈非正好落了個抗旨的名頭給劉玄治罪?況且也正是因為昆陽凶險異常我才要去,否則大哥定會替我前去,小長安一戰我才失去了二哥,若是連大哥都……”
劉秀說到這裏望著青竹會心一笑:“也虧得方才你站了出來,昆陽一行若有你相陪,隻怕此番卻是要辜負劉玄和蘇曠他們的‘一番情誼’了。”
青竹搖頭淡淡一笑:“我畢竟也也隻是借著父親和大哥的名號唬人罷了,被你說的倒好似多麼光彩似的。隻是唯一沒想通的便是他們為何先選擇了你來下手?”
劉秀皺了皺眉:“我也納罕,青竹你說既然他們已決定對我下手,那大哥留在宛城會不會也……”
“劉玄雖是即位,可宛城畢竟是在爹的眼皮底下,量他們還不敢太過逾矩。”青竹笑了笑,把玩著腰間懸掛著的玉環,“即便是要下雨,出門前也總得做到事事萬無一失才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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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未央宮內,王莽雙手一顫,加密周轉至手中的縑帛便輕輕滑落下來,神情呆滯望著前方久久不語,一旁王姝素手將縑帛撿起,隻看了一眼麵色便是一變,不由擔心看著王莽:“父皇,也許謝叔叔他隻是……”
王莽被王姝一喚,回過神來臉色卻依舊是那麼的蒼白無力:“昔日負了謝兄,朕不奢望謝兄能同朕冰釋前嫌,可如今匈奴犯境大敵當前,哪怕隻是短暫的休戰讓朕騰出手來與匈奴一戰也不能?”
“朕這一月弄得天怒人怨隻為籌集這四十二萬大軍南下是為了什麼?難道真隻是為了在這大敵當前的時候用這四十二萬大軍與他在宛城一決生死?若是如此朕又為何不派嚴尤將這支軍隊?朕這四十二萬大軍隻不過是一個砝碼,一個讓謝兄可以與朕議和的砝碼!隻是朕以為即便不要這些他也當明國之大義,斷不會如此……”
王莽頓了頓,半晌隻用了一詞,卻是頗為憤慨總結道:“如此鼠目寸光!”
王姝不知該從何處安慰:“謝叔叔他興許是迫於其他……”
王莽無力搖了搖頭,口中喃喃的:“朕等了這麼多天,甚至最後都不得不讓蘇曠去勸休戰,可姝兒你看看蘇廣給朕帶回的是什麼?他已不是你昔日那個謝叔叔了……”
王莽指了指王姝拿在手中的那方縑帛,複述著心中蘇曠轉述謝方口吻的話語:“十八年我憑什麼將這份信任再次托付給一個曾背叛過我一次的人,王莽他又何曾值得別人托付的信任?”
王莽無奈苦笑一聲:“如今,他便是這樣看待朕的?”
王莽看到縑帛中所寫自是痛心疾首,可卻從未懷疑過最大的問題就是出在這個傳信人的身上,若他知道昔日漢軍中謝方曾因提議休戰在劉玄跟前為這個蘇曠爭駁了一個麵紅耳赤不知王莽又會作何感想?
隻是若非蘇曠,兩軍又是否真能如王莽與謝方所願休戰,而曆史又是否會是另一番模樣也自隻是另一番假設罷了……
王姝擔憂道:“父皇如今你打算怎麼辦?”
王莽聞言頓了頓慨然道:“掃除匈奴之患並非朝夕之事,如今隻能祈盼嚴尤與王延能守住河西走廊,容朕騰出一隻手先將劉玄拔除!這四十二萬大軍,終究是要與他刀兵相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