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裏一溜兒排著豬舍、雞窩、鴨棚、羊圈。老爺爺還有一大群奶牛,不過奶牛不住在院子裏,而是圈養在原野上。豬舍裏有四隻小豬,它們是四兄弟,分別叫呼呼豬、嚕嚕豬、羅羅豬、哩哩豬。從前麵看,它們有一樣的小眼睛和長嘴巴,從後麵看,它們有一樣的圓屁股和短尾巴;它們都穿著黑底白花斑的毛皮外套。除了它們自己,別人想要把它們分清楚,真不容易。大家幹脆管它們叫“四豬”。綠野農莊的“四豬”在方圓百裏可是大名鼎鼎。一般說來,一隻小豬飼養半年,最多一年,就能成為肉豬,變成人們餐桌上的美味佳肴。但綠野農莊的這四隻豬,老奶奶已經養了它們兩年了,它們看上去還像是小豬。一個個身材苗條得很。也有人看到這四隻小豬總是長不大,勸老奶奶把它們賣掉算了。可是,每次跟別人談好了價錢,約好了來運豬的時間,這四隻豬就跑得無影無蹤了。還有一回,這四隻小豬已經被趕上了車,車子也發動起來,就要駛出院門了,四隻小豬卻一隻跟著一隻,勇敢地從車上跳下來,飛快地跑進原野去了。它們跑得快極了,買豬的人開著車子也沒有追上它們。從此以後,大家都說綠野農莊的四隻小豬變成“豬精”了,再也沒有人來買這四隻小豬。因為沒有一隻正常的小豬能跑得這麼快,也沒有一隻正常的小豬在被養了兩年之後,還是這麼小。
雞窩裏住著一隻紅公雞和九隻白母雞。紅公雞名叫“紅將軍”,它負責每天早上把大家叫醒,帶領大家去做早操。
鴨棚裏住著十二隻鴨子。它們都是褐色的,說起話來都喜歡扁著嘴,嘎嘎嘎,嘎嘎嘎,沒完沒了。而且它們說話的時候,從來都不是一隻一隻地說,而是十二隻一齊說。所以,它們根本不需要單獨的名字,就叫“十二隻鴨子”。
羊圈裏有兩隻羊,一隻大一點,一隻小一點。大點兒的那隻叫大羊,小點兒的那隻叫小羊,都是黑色的,都長著彎彎的犄角。它們的脾氣都很強,在一起時,總喜歡打架。有時候,兩隻羊把角頂在一起,一連幾個小時,連動都不動一下,打得不可開交。
後院裏有一架葡萄、一個水池和一個木棲架,還有一片黃泥地。鴨子喜歡在水池裏遊泳,豬喜歡在黃泥裏打滾,雞樂意飛上木架休息,羊不打架的時候,就喜歡在葡萄架下發呆。
農莊裏還有一隻看家狗,名叫阿黃。近來,它正忙著和臨村的一條花狗戀愛,不常在家。
木架有三層,最高的一層是紅將軍的寶座。紅將軍每天都要飛到第三層木架上,發表一篇演說。演說的內容從不更換:
“我們農莊真是一個好地方,我們大家很和睦。我們的理想是成立一個鄉村馬戲團。我們要團結起來,努力奮鬥,讓綠野農莊成為我們的樂園……”
有人的地方就有老鼠,沒人的地方也有老鼠。老鼠總是無處不在。
綠野農莊裏也有一隻老鼠,名叫眼鏡兒。它住在屋頂的煙囪邊。它的房子很高。俗話說,站得高,看得遠,眼鏡兒就是這樣。它把自己的房子弄得像個瞭望所一樣,平時,它也喜歡頭上戴著草編的偽裝帽,脖子上掛一副它自己用玻璃片磨成的望遠鏡,站在屋頂上四處打探動靜。它是後院裏所有家禽家畜的好朋友。力力到來的消息,就是它第一個告訴後院的家禽家畜們的。
夜裏,它沿著屋牆邊的下水管道,滑到院裏,把大家叫醒:
“對不起,朋友們,我來和你們告別。”大家睡眼惺忪地爬起來,看見小老鼠眼鏡兒脖子上掛著望遠鏡,背上背著背包,身邊還放著一個草編的小行李箱。
“你這是要幹嗎呀?”四隻小豬悶聲悶氣地問。“我要離開這兒了。”眼鏡兒說。“離開這兒?”九隻母雞聽了,大吃一驚,尖著嗓子叫:
“這這這這這這……是為為為什麼……”“對呀,是為為為……什麼麼麼……”十二隻鴨子聽了,也嚇一跳,結結巴巴地問。“你走了,我們的理想怎麼實現?理想怎麼實現?”兩隻黑羊煩躁地用蹄子刨院子裏的泥土。
在大家說話的時候,大紅公雞一直像個將軍一樣來回踱著步子,一言不發。現在,它清清嗓子:“咯咯!”這是它要發言的信號,聽到這個信號,大家都安靜下來。
“大家不要著急,先聽眼鏡兒說說,究竟為什麼要走。”
眼鏡兒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問大家:“今天老爺爺開車進城賣牛奶去了,你們知道嗎?”大家點點頭:“知道!”
眼鏡兒又問:“後來,老爺爺回來了,你們知道嗎?”大家點點頭:“知道!”眼鏡兒接著問:“老爺爺帶回了一樣東西,你們知道嗎?”
大家搖搖頭:“不知道!”
眼鏡兒哭起來:“老爺爺帶回了一隻貓,一隻胖乎乎的花貓,現在就睡在客廳的柳條筐裏。它早晚會找到我,把我一口吞掉!我得走,我不能在這兒等死啊!”